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沈确再次敲門,依舊沒有聲音。
他又敲了兩下房門,裡面仍然沒有傳來任何回答,沈确握着門把手的手微微一緊,問着,“你不回話,我就當做你是同意我進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打開了房門。
昏暗的燈光下,辛禾垂着頭,發絲散落,呆坐在地上,像是一個破舊被人撕碎的布偶娃娃。
沈确腳步一頓,心裡劃過一絲心疼,随後又邁起腳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走到她的身邊,單膝跪地拉起她的雙手,把手裡溫熱的蜂蜜水塞進了她的手心裡。
“喝點熱的,或許會讓你感覺好一些。”
沒有等辛禾回答,他就走到辛禾的身邊蹲下,跟她肩并肩地并排坐在一起。
辛禾手裡握着溫溫熱熱的杯壁,心裡閃過一絲異樣,眼神呆呆地看着手心的那杯溫熱的水,把頭低的更低了。
這還是除了醫生以外,第一次被人發現自己患病,明明自己辛辛苦苦隐藏的很好的,在平常的生活裡,她明明都盡力表現的自己很開朗,很樂觀了。
隻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今天卻被沈确無意間撞破。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自己會這麼的不小心。
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仿佛在這一刻成為了一個笑話,誰都可以知道。
除了沈确,隻有他不行,隻有在沈确面前不行。
沈确看着身邊頭都快要低到地上的她,收斂着心裡的情緒,果斷伸手摘下了自己頭上帶着的棒球帽,以一種不容拒絕的方式扣戴在了辛禾的頭上。
“别低頭了,都快垂到地上了,腳摔斷了還不行,還要把脖子折斷嗎?棒球帽借你了,記得洗幹淨了還我。”
辛禾呆呆地望着手裡面的溫水,依舊沒有說話,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解釋感剛剛發生的一切。
沈确看着她即使現在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擔憂,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沈确瞥了瞥一口未動的蜂蜜水,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往她的嘴邊遞了遞,“水是拿來喝的,不是拿來看的,你再盯它,它也變不成一束花。”
辛禾看着遞到嘴邊的水,輕輕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嗯,加了蜂蜜,是甜的...
蜂蜜水的甜意淡淡融化掉了她口腔藥物的苦澀。
她斂下心裡的異樣,帶着有些沙啞的聲音别扭地回道:“沈确,謝謝。”
沈确聽着那聲沙啞的道謝聲,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腦袋上的帽檐:“見外了,畢竟我收了你5000塊,照顧你分内的事。”他的話語神态中帶着一絲玩笑,試圖緩解着辛禾的緊張。
辛禾被人發現的病恥感,不适感,逃避感,此刻的溫情感動,頓時被沈确嘴裡的5000塊一舉擊破。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面前的這狗嘴裡吐不出人話,跟小時候一樣,明明是關心人的話也要别扭着說,生怕别人感動的在他面前落淚。
辛禾端起手裡的水杯,一股腦地全部咕咚咕咚地喝下,然後把水杯硬塞進了沈确的手裡,心态輕松了一些。
“那就麻煩你一會洗一下杯子,畢竟你知道的,我是付過錢的。”
沈确看着手裡被硬塞進來空蕩蕩的杯子,心裡松了一口氣,面上若無其事,開口道。
“嗯,這樣才比較像你,剛才那個柔弱無骨,病入膏肓的人設不太适合你,你還記得咱們高中時候演的那場話劇嗎?”
他用着輕松的語氣,轉移着話題,活躍着兩人之間尴尬僵掉的氣氛。
辛禾擰着眉,想了想,回道,“《羅密歐與朱麗葉》?”
沈确輕笑出聲,點了點頭:“當年你魔改《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話劇表演,我可是一直都沒有忘。沒想到,這麼多年,高中時候的戲瘾還沒過去呢?一回家就聽到了殺豬的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勿進哪個案發現場?
怎麼長大了這回是迷上了懸疑推理小說了?不過,這次我可不陪你搞了,還有,辛禾,下回别這麼惡搞我了,上次在門口扮成喪屍就算了,這次把維生素當藥片生吞,大半夜真的挺吓人的。”
他給她找着蹩腳又拙劣的借口,維護着她的體面。
辛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果然,自己是高看了面前的這個人了,她的神情頓時放松了下來,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也省得她給自己找借口了,直接借坡下驢。
“怎麼了?我當年魔改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我記得當時可是赢得了學校同學們的一衆好評?這回我給你準備的深夜驚悚特制節目,驚喜嗎?意外嗎?”
沈确撇了撇嘴,回複着:“演技太差,沒辦法入戲。你還說呢,把朱麗葉魔改成背着殺豬刀的女俠,你知道歐式宮廷裙大禮服下拿着大刀的朱麗葉有多麼的突兀違和嗎?你知道你當年給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什麼樣的創傷嗎?”
辛禾悶悶地問着:“我當年那叫做創新,懂嗎?土老帽,再說了,我的演技有那麼差嗎?”
沈确上下打量了一眼,沒有錯過她微紅的眼睛,喉嚨發澀,斂下心裡的心疼,随後,滿臉嫌棄地吐槽。
“真的很差,跟高中時候一樣,真的很差,直到現在有時候我還在夢裡被背着殺豬刀的朱麗葉追殺,不過,有一說一,一開門卧室驚呼那段确實有點吓到我了,我還以為家裡進賊了。”
辛禾嫌棄:“看來,我這演技也沒那麼差,好歹不是吓着你了?”
沈确反問:“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辛禾問道:“什麼問題?”
猶豫片刻,沈确還是問出了心裡的疑惑,指了指喉嚨:“生吞藥片那段嗓子被藥片卡的疼嗎?我看着挺疼的。”
辛禾沉默了半響,咬了咬後槽牙,握緊了手裡的水杯:“......你是不是,該滾了......”
沈确打量着辛禾一臉不耐煩趕人的模樣,一臉的不情願, “感情你戲瘾過了,就要清場趕觀衆了?你這人純屬是店大欺客。”
辛禾擺爛揮手,一臉厭煩:“你算哪門子觀衆,我又沒問你要門票錢,哪來的店大欺客,我這純純義務演出,好嗎?兄弟。”
沈确站起身來,搖了搖頭,感慨着:“果然,老祖宗誠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針,狠起來,自己都怕。下回生吞藥片還是緩緩吧,看着真挺疼的。這麼多年,沒想到愛演戲的毛病一點都沒有變,辛禾,聽我的,少看點武俠小說吧,不要在荼毒污染我的眼睛了。”
“畢竟當年被穿着宮廷裙背着大刀的朱麗葉追殺硬生生讓我做了好幾場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