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浮生覺得怪怪的,但又說不清哪裡怪,他沒做過生意,更沒當過特助,隻能猜想王特助可能需要對接國外的客戶。
在D國開過公司,有時差也不奇怪。
他拿起水,倒了一杯送到修戈嘴邊,喂雙手被封印的修戈喝了兩口就收起杯子。
修戈擡眼看他,路浮生解釋:“術前八小時要斷食斷水。你失血過多,補充水分隻能喝少于30ml的水。醫生安排幾點的手術,術前還有什麼注意事項?”
“明天9點,注意事項……”
修戈遲疑了一下。
值夜班的醫生有沒有告訴小王他不知道,但明顯是沒告訴他的,要是實話實說,路浮生會不會把小王叫回來轉身離開?
他看了眼路浮生,正對上那人的視線。
路浮生眼底有些掩飾不住的疲憊,他這幾天都在實驗室,有時候需要熬夜加班,今天估計也休息的很遲,淩晨又被叫到醫院……
修戈動了動包成粽子的手:“我叫小王回來,他知道。”
“那算了。值夜班的醫生一般都不負責手術,隻有幾個小時,等負責手術的醫生來了再問。你睡一會兒吧,休息不好可能會暈麻醉。”
“不用,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撐住。”
“這不是撐不撐住的問題。”
本來就有點腦震蕩,再休息不好,做手術打麻醉會有概率産生嘔吐反應,手術中堵住氣管會危及生命。
路浮生解釋完,修戈不甘不願地說:“好。那你也在旁邊的床上休息一下,明天手術完還得麻煩你。”
“好。”路浮生躺在一旁的床上,閉住眼睛。
隻是短短幾句話,努力造就的隔閡就煙消雲散,仿佛他們還是形影不離的密友,他沒狠狠傷害過修戈,修戈也還是陪着他長大的那個嘴硬心善的少年。
為什麼呢?
路浮生不明白。
修戈出了車禍,他不能放任修戈自生自滅,幾天前相見不相識已經證明修戈忘卻了過去,他才能放心來見好友最後一面,可修戈的原諒來的輕而易舉,讓他有種時光倒回的錯覺。
他睡不着,想了很久,想被吵醒時那錯亂的夢,想修戈重逢時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是熟稔的眼神,甚至,連修戈的助理也一副熟人做派。
果然是有哪裡不對。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修戈清淺的呼吸響起,路浮生睜開眼轉頭看他,看到修戈面朝着他的方向睡着了,他的雙手和腿都不方便,扭頭睡着的姿勢就格外别扭。
虧得他麻藥勁兒沒過,才能以這麼不舒服的姿勢睡得這麼沉。
好像睡着之前一直在看自己似的。
路浮生側身看了修戈許久,走過去将他的姿勢調整了一下,關了燈,也睡着了。
第二天做手術路浮生和主持手術的專家閑聊了幾句。
專家是同校不同院的師叔,居然認識老譚,甚至從老譚嘴裡聽說過路浮生,笑呵呵的打包票:“不是什麼大手術,骨頭碎片清理出來上最好的藥,保證你這朋友十天就能下床,一個月就能連蹦帶跳。他骨密度高,腦殼硬得出奇,大腦被保護的好好的。腿裡的碎片也不影響,身體素質好,恢複也很快的。”
然而手術中途還是出了點問題。
修戈身體太好了,代謝快,麻藥師思及他的腦震蕩沒敢給足點麻,導緻手術快收尾時麻藥過了,距離手術結束還有不到半小時,補麻已經來不及,修戈一聲不吭看着傷口清創縫合,要不是師叔縫合中發現他肌肉不正常的緊繃,一定不會注意到麻藥過去了。
将人推回病房,師叔對着路浮生豎大拇指:“你朋友,是這個!”
不能說是麻醉師的失誤,每個人體質不同,的确會遇到這種意外。
路浮生聽完始末,摸了摸修戈的額頭,繃帶已經濕透了,再伸手摸了一把後背,也是濕淋淋的。
路浮生給他喂了幾口電解質水,将提前接好溫水的盆拿出來,淘洗毛巾,洗完給修戈擦臉擦脖子,一路向下,直接扯開了病号服将毛巾甩到他汗津津的胸膛上:“來,給你擦一擦重新包紮。”
被麻藥提前失效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修戈忽的回光返照,從臉紅到胸口:“我自己來!”
“你自己來得了嗎?别鬧。”
路浮生指指他被封印的手腕子。
修戈雙手隻是脫臼,固定住是預防習慣性脫臼,師叔檢查後說以修戈的身體素質和肌肉密度脫臼影響不大,再固定兩三個小時就能拆開。
修戈雙手護胸,淡定的神色碎開。
路浮生毫不客氣拉開他的雙手,修戈膚色本就白的透亮,眼瞅着脖子上的赤色一路蜿蜒,纏着一圈繃帶的胸膛劇烈起伏,澎湃的肌肉被汗水濡濕,路浮生腦子裡莫名跳出一個詞:“胸湧澎湃”。
這胸襟……是男人該有的?
被他如此直勾勾的盯着,修戈的呼吸凝滞,胸潮也不澎湃了,他害怕被發現什麼,放緩呼吸,抿緊唇瓣,下颌線繃緊:“快點。”
路浮生克制住自己想上手試試手感的迷之沖動,揉了揉鼻子,洗了一遍毛巾絞幹,先是擦了一下修戈的肩膀,想起自己幾年前咬的那一口,羞愧和遺憾頓生。
那時候應該拜托熟人去送藥的,這樣修戈的肩膀上也不會留下幾點痕迹。
路浮生的視線停在修戈肩膀,修戈也看了一眼,然後看向路浮生。
兩人視線交彙,修戈像是被火燒到一樣肩背的肌肉抽搐一下,卻沒有如之前一樣僵硬的扭頭。
路浮生理解他的緊張,畢竟小時候被變态猥亵,抵觸男性的接觸是很正常的,他尴尬道:“别緊張,放輕松,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修戈收回目光,期待的眼神化為落寞:“我不緊張,你别多想。”
路浮生隻是擔心他的傷口,他居然因此産生了期待,果然,他給路浮生帶來的隻有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