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共秋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似乎沒想到會在辦公室看見葉祈安,“你今天怎麼來了?”
葉祈安擡眼看向謝共秋。
謝共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戴着銀邊框眼鏡,五官輪廓生的很周正,整個人的氣質都顯得十分儒雅成熟。
葉祈安腦子稍微一轉,就把記憶中的名字和人臉對上了。
“謝醫生。”葉祈安含糊道,“順路過來看看。”
謝共秋哦了一聲,自然熟地湊過來看了眼葉祈安的電腦,問道:“這是什麼情況啊?”
和賈源說的一樣,謝共秋是個很熱情随和的人,沒什麼架子和包袱,性格很好,好像意識裡就沒有“冷場”這個詞,且不說同事朋友,他就算是走大馬路上都能和路人唠上兩句。
“急診的一個病人,墜落傷。”葉祈安言簡意赅。
“多高摔下來的?腦子沒事啊?”
葉祈安瞅了謝共秋一眼,道:“有事,左側颞頂骨線性骨折,我建議是暫時先保守治療。”
謝共秋聽了一耳朵,想了想,沒忍住問道:“急診直接給你打的電話?”
“不。”葉祈安意味深長地看了謝共秋眼,道,“本來是找你的。”
謝共秋詭異地沉默了兩秒,心有餘悸道:“哎呦,幸好,我是真怕接到急診電話,他們嘴裡都沒有一句實話的。”
上輩子也深受急診折磨的葉祈安微頓,而後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上回我接到電話,問他們什麼情況,他們就說人還挺精神,活蹦亂跳的,死活不肯說生命體征,送上來一看,人都神志不清了,剛出電梯就開始心肺複蘇。”謝共秋幽幽開口。
葉祈安沉默半響也道:“是啊,和我說病人還能動,送上來隻有眼珠子能動。”
同為“詐騙科”受害人的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都沒忍住笑出聲,一開始的尴尬和不熟也頃刻間煙消雲散。
“都這個點了?”謝共秋問,“你吃飯了嗎?”
葉祈安也看了眼鐘,道:“還沒。”
謝共秋伸手去拿自己的包,翻了兩下後從包裡掏出了一個煮雞蛋和面包,遞過去後道:“喏,吃點墊墊。”
葉祈安道了聲謝,但隻接過了面包,說道:“我吃個面包就行。”
“不愛吃雞蛋?”謝共秋沒勉強,自個兒把雞蛋剝了往嘴裡塞。
他也餓得夠嗆。
葉祈安沒否認:“感覺很噎。”
話音剛落,被噎住的謝共秋使勁錘了錘自己的胸膛,感覺自己的脖子都要抻出二裡地了。
葉祈安有些好笑地遞了杯水過去。
謝共秋緩過來後開始尋求“用戶”反饋:“怎麼樣,這面包好吃吧?”
“還行。”
“我媳婦買的。”謝共秋笑嘻嘻道,“三十塊錢四十個,劃算吧?”
葉祈安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被自己吃了一半的面包,又扭頭看向謝共秋。
似乎是猜出了葉祈安的意思,謝共秋主動解釋道:“哎呦,我家倆小孩兒要養呢,還有房貸車貸,能省就省點。”
謝共秋一大早過來就開始查房做手術,忙活了一上午都沒吃上飯,一個雞蛋也填不飽肚子,這會兒謝共秋還是餓的不行,一邊感受着胃小幅度地抽搐,一邊伸着懶腰吐槽道:“這一天天的,說我窮吧,我有班上,說我富吧,我口袋裡又沒幾個錢,說我懶吧,我又每天早出晚歸的,我都不知道該說我什麼好了......”
老實說,除了共鳴兩個字,葉祈安也确實找不到什麼詞來形容了。
他上輩子就不說了,連續上了三十個小時的班,連軸轉了大半天又去做了個長達十小時的手術,才出手術室就撐不住徹底倒下了,猝死前他最後的意識都還是病人的手術指征。
原身也是,剛進醫院不久,急于證明自己,一手抓臨床,一手抓科研,一手抓科室管理,一手抓實驗指導,前頭頂着個科室副主任的職稱,後頭還背着一個大學教授的名号,每天兩眼一睜就是幹,不是出沒在醫院就是潛伏在學校,寒窗苦讀十年換來了繼續寒窗苦讀四十年。
或許這也算是個地獄笑話,原身苦讀到一半也死了......
葉祈安沒忍住歎了口氣。
緻死率這麼高,還叫什麼謀生手段,改名叫謀殺手段算了。
謝共秋掏出手機準備點個外賣,餘光瞥了眼還在出神的葉祈安,問:“你還留醫院嗎?我點個外賣,一起?”
葉祈安回神,搖頭道:“不了,晚點有事。”
“啥事啊?”
“同學聚會。”葉祈安道,“高中同學。”
葉祈安還是從原身的記憶裡扒拉出來的這一段,原身本不想參與,但是得知高中班主任也會去後,原身還是點頭同意了。
謝共秋恍然點頭,咕哝道:“也是,當老師也辛苦,是該好好感謝感謝他們。”
話說到一半,謝共秋突然一停,倏地扭頭看向葉祈安,問道:“你......你是不是還在A醫大任職來着?”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葉祈安心下微涼,緩緩點了點頭後道:“是啊。”
謝共秋的眸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令人動容的同情和憐惜。
“天哪,葉主任,醫生和老師這倆要命的職業怎麼都被你攤上了?”
“......”
葉祈安想反駁的。
但他思索了許久,發現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能夠反駁的點。
葉祈安欲言又止,半響後認命地閉上了嘴,一言不發地轉過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