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早飯時,國公夫人蔣氏看了夫君幾次,欲言又止。
國公爺見她猶豫,開口問道:“聽聞昨日你帶了個上不得台面的婦人,到秦府赴宴?”
“是,是我輕信他人,在秦府鬧了笑話。”蔣氏提起此事,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又抱怨道,“還不是怪你,你讓我對付公主,我便想着那張夫人是個對付兒媳經驗豐富的……”
“荒唐!”國公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闆起臉道,“我讓你去對付公主了?我是讓你多給她找些事做,處理府務,還有鋪子裡、莊子上那些麻煩事,你怎能把她當尋常人家的兒媳!”
蔣氏也無心再用飯,丢了碗筷道:“是,我是做不來!你幾時見我對他人擺過架子?就是你那兩個小妾,我也好言相待……何況是公主!”
國公搖頭歎息,好不容易止住了火。
可這内宅之事,還是少不了倚仗自己的枕邊人。
他好言勸慰夫人,握住她的手道:“公主又如何,你想想,那皇後當年也不過是個農戶女兒,你父親是個秀才,若論出身你哪一點比她差了?”
“哼,那又如何,人家如今不成了皇後了?”蔣氏冷笑。
“我看夫人若做了皇後,倒比如今的皇後更為合适。”國公暗暗提醒她道,“蕭氏忌憚我已久,讓公主嫁進來,何嘗不為給宮裡多長一隻眼睛、一雙耳朵?你聽我的,給公主找事做,讓她分身乏術……”
蔣氏恍然大悟。
“你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她抽出那隻已長了皺紋的手,嗔怨道,“這個你放心,我就對她好些,擺出一副明事理的婆母樣子,好心教她打理家中事務,如此一來二去,她必忙的腳不沾地。”
國公滿意颔首:“夫人果然一點就通。”
蔣氏沾沾自喜道:“近日濯兒也找我,要我多幫襯些元氏女兒,把她帶身邊教導。正好我把公主和元氏都帶上,她們兩人若鬥起來,公主更無暇顧及你的那些事了。”
“濯兒?”國公眉頭一跳。
宋濯自小常被他帶進宮裡,該是和蕭玉容青梅竹馬,豈料他對元九璃……
倒是上心。
他得看好了,别弄出兄弟反目成仇的笑話。
*
蕭玉容從宋淵處出來,回房洗漱。
她揉了揉酸痛手腕,宋淵一夜未曾放手,害她躺在他身邊幾乎一夜未睡安穩。
路過元九璃的屋子,卻見四門大開,宋濯正坐在裡邊,手中撫着一雙鞋子,愛不釋手。
蕭玉容不禁多看了兩眼。
“公主殿下這是從哪兒來?”宋濯也看到了她,打趣道,“甚少見你被折磨成這般模樣,看來你算是遇上對手了,我大哥才是克你之人!”
蕭玉容不欲理他,提醒道:“你還敢來這院子?你忘了上回你兄長如何生氣要罰你?”
宋濯翻了個白眼,把鞋子拿到她面前炫耀:“是九璃妹妹一夜未睡,特意趕工,給我做了雙新靴子,我自然要親自過來拿,才顯感激之情。”
晨光把天空照亮,也将那雙鞋真真切切呈在蕭玉容眼前。
一瞬間,她呆住了。
這樣式、這顔色,竟同夢中她看到的那雙一模一樣!
“怎麼,你不會做鞋,被九璃妹妹的手藝鎮住了?”宋濯故意挑釁道。
蕭玉容緩緩伸手想要觸碰,卻被他拿開。
“所以……這……是你的?”她簡直不敢置信,直愣愣盯着那鞋子,不敢去看宋濯。
宋濯把鞋子塞進自己懷裡,寶貝道:“你放寬了心,我大哥不要,全是我的……我回去就穿上,以後時常穿着,别想輕易讓我換下來!”
蕭玉容耳邊“嗡——”地一聲,他喃喃自語之言,她再也沒聽清。
是宋濯推她入井!
她臉色一白,趔趄退後兩步,恍恍惚惚往正房走去。
“是他,原來是他……”
他是為元九璃?
他對元九璃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她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最後那場封後大典,是宋濯親手将那杯毒酒遞給她!
他是要借自己之手殺了兄長,自己登位做皇帝?抑或是為元九璃複仇?
種種猜測冒出心頭,驚得她一身冷汗。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躲在背後的那隻黃雀,竟是她一直意想不到之人——宋家二公子宋濯。
宋濯一直是衆人眼中不學無術的纨绔,蕭玉容不知他到底參與了多少宋家謀劃之事,隻記得後來他越來越少出現,似乎在有意避開兄長,隐匿自己的一切。
真相仿佛已逐漸浮出水面。
蕭玉容記憶中最後的畫面顯現在眼前。
宋淵彌留之際,看她最後一眼時,目光中并未有責怪或質疑,卻透着深深的憂慮。
她發覺她一直以來,好像……錯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