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覺得冷。”

“生病就是這樣嘛，”黎安安立刻繼續下去，“——雖然你自己不覺得冷，說不定還覺得很熱，但是保暖非常重要的。”

說着，她聲音裡不自覺帶上了一點哄誘的感覺，“你看，要是一邊生病一邊還吹冷風的話，不小心着涼了，萬一更嚴重了怎麼辦呢？”

這樣一大串嘟噜出來，聞念倒是沒有動，隻是稍微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來。她的确不太習慣被這麼叮囑，以至于猶豫了幾秒鐘，才在書桌前坐下了。

“我在做題。”聞念這麼說，“周六的試卷做完了的話，我這裡有參考答案。在這裡改就可以，不确定的地方标出來，待一會兒給我。”

而被她用這種冷淡的語氣轉移了話題，黎安安也沒有一點退卻。大概是因為病中的聞念剛才表現在某個瞬間太像她見過的堅持自己沒有不舒服、不愛去醫院的小孩，于是，她隻是接過參考答案，也拿了紅筆在另一張書桌前坐下。

“知道啦。”黎安安歪歪頭，問，“那我先批改……不過，聞念，你真的不休息一下嗎？”

……這是什麼語氣啊。

聞念總覺得有點荒唐。

明明黎安安才是幼稚的那一個，她想。什麼也不知道……笨蛋一樣。

她于是坐在那裡，握着自己的鋼筆，一點也沒有動，隻是用一貫的冷冰冰神情回應黎安安的目光。

要是平常被她這樣盯着，黎安安要麼會很不服氣地開始争辯，要麼就是該慌慌張張地準備逃走了——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

——見狀，黎安安也絲毫沒有受挫的樣子，反而歪歪頭，露出了很躍躍欲試一樣的表情來。

“好吧，”而她隻是說，無辜地彎彎眼睛、繼續哄她，“那就待一會兒再睡……等我把這幾張試卷的答案對完，你就休息，怎麼樣？應該時間也差不多的，就當是午睡啦。”

這麼說着，黎安安連聲調也随着放得低了點，與平日裡精力十足的語調相比，幾乎有點黏糊糊的。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用了平日勸誘不願意進航空箱的小貓的語氣。

“我記得之前有一些研究不是也說什麼……午休之後的思維會更清晰嘛，而且數學題就在這裡，又不會跑啦。”說着，她向聞念笑起來，眨眨眼，“好不好？”

……客觀來說，聞念知道黎安安似乎會去參加一些樂隊表演——她之前聽說過一點。坦白講，她也曾考慮過是不是要從這個方向來接近黎安安，以此實現自己的目的。

從這段履曆來說，黎安安的笑容會顯得亮閃閃的、幾乎好像在舞台聚光燈下一樣，這并不違反常理。

然而，理論是一回事，聞念卻還是本能地被那個過分明亮的笑容照得有些晃眼。

她皺了皺眉、像是躲避風中襲來的沙塵一樣，試圖用睫毛将過度的閃光擋住，嘗試失敗，隻能夠往後輕微地躲了一點。

在荒唐之外，她隻是覺得有點……茫然，也搞不清楚黎安安為什麼突然要用這種口吻來對她講話，好像她是需要哄誘的小孩子一樣——根本黎安安才是笨蛋。

可是，聞念不太知道還該怎麼顯得更兇，或是更有說服力一點，能夠不說什麼話就讓黎安安不再用這樣的表情望着她。

……她完全沒有掌握過瞪人的方法。于是，在黎安安的毫無自覺的、笨蛋一樣的亮晶晶眼神裡，聞念最終也隻能微微地咬了咬下唇，不吭聲了。

“好不好？”見這種語氣有效，黎安安幹脆繼續哄她，“先把毯子蓋上？”

聞念沒有應聲。她垂下臉去、隻是向上拽了拽被對方搭在椅背上的小毯子作為回答，然後重新握住筆，俨然是又要開始學習了。

黎安安就很有點得意洋洋地笑：“哼哼。”

宿舍裡的中央空調開得不算低，見聞念披上了薄毯，她于是也不繼續打擾對方做題了，同樣低下頭去改自己的試卷。

其實就是對照着聞念給的參考答案，一道一道把自己的錯誤圈起來，隻是，大概是因為在聞念的房間裡的緣故，即便房間裡相當安靜，黎安安卻仍還是有點心不在焉。

她咬着筆尾，頻頻有些走神，才剛改了幾道題就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黎安安低下頭去看。

【安安姐！】

新消息是來自金珊瑚的。

【周六時候來找你的那位同學，我覺得她特别可愛[害羞][愛心]】

【可以把她的聯系方式給我嗎？】

……聞念的聯系方式嗎？

黎安安這麼盯了手機屏幕裡的消息一會兒，又擡起頭，去看桌邊的聞念。

而聞念坐在桌子對面，正非常認真地鑽研着她的數學題，隻不過作為妥協而披了那張小毯子。

她頭發束得比在外面松散一點，而泛着淺淡紅暈的臉頰陷在絨毯裡，連專注的神色也似乎顯得比平日裡柔和很多。注意到黎安安的視線，她也從面前的題目中擡起頭，轉臉望過來。

偷看被抓了包，黎安安一下子慌慌張張地按滅了手機。

聞念不明所以地輕聲問：“怎麼了？”

“就、就是，”遲疑了片刻，黎安安才猶豫地開口，“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