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來自某本浸濕了邊邊角角,筆迹模糊的日志記錄:
[今天是我死之後,抵達一個身上沒有技能,漂浮在海水之上,應該早已經死去了的人身上的第一天。
或許是不理解,我想要回避一切。
不想要思考,不想去理解‘情感’這個複雜的物品,有人說情感很簡單,有人說情感很複雜,我覺得既複雜又簡單。]
[我被悲傷擊潰又重組,變成了一個漂流瓶漂在海面上,我覺得擁有四肢,但這是無用物。]
[我找到了一艘船,大概是海上探險家遇害後留下的,我上去了。]
[情緒好像穿越了座座高山,茫茫海水,回到了我身上。]
[我厭惡這些情緒。]
[也許我自身就是一個蘋果定律的代表。]
[一切苦難都來源于我抑制不住的預知感,有時候我在想如若我未曾絕望,技能沒有出現,我就能正常生活,正常死去。]
[我給了自己七天時間,不斷漂流,上岸,寫日志,再落進海裡,漂流上岸……不斷重複。]
[要靠岸了。]
[我決定了,海水就是我的歸宿,如果我感到了不适,感到了悲傷,感到了遺憾,感到了開心,我就進入海水,任由吐出的氣泡包裹住我自己。]
[我來到了海邊的一個城市。]
日志到此為止。
少年頭往後一仰,靠在了海邊的樓梯上面,腰間傳來有些鈍痛的觸感,他絲毫未覺,睜着一雙空洞的,巧克力色的眸,最後用日志蓋住了整張臉。
有人接近了岸邊,踩着沙礫過後的水泥地,雙臂放在欄杆上,居高臨下看着少年。
海面上淡藍散發着光粒子的四織花聚集,擡起了少年被海水浸泡到有些冰冷的右手。
“閣下還真是狼狽啊。”
月馥臨靠着欄杆,垂眸看着躺在三層樓梯上,有半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的少年,将四織花給烘暖了些,才托着少年往岸上推:“七天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桑竟遙被擋在日志下的雙眸眨了眨,沒說話。
“宿參那邊已經幫閣下解決好了民靈事的事情,包括民靈事現在的空洞,Alian會将其全部補上。”月馥臨表情有些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閣下還不打算回去嗎?”
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實質上譴責桑竟遙的行為,畢竟在那種時候,除了桑竟遙自爆靈力内核,也沒有其它可以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方法了。
在民靈事自爆靈力内核以後,[常擺]那邊針對桑竟遙的研究也被迫終止,包括大部分有關于桑竟遙的資料,都因為桑竟遙在幾百年前下過的一個命令而自燃成灰。
在自身靈力内核失去後,一切有關于桑竟遙的資料都将自燃銷毀。
月馥臨這一次來,并沒抱着能把桑竟遙給帶回去的心思,僅僅是來看一眼桑竟遙是否還活着,并引導着桑竟遙想開一些。
終歸來說,這次災難還是桑竟遙對渡奈的信任惹的禍。
渡奈把一切都洩漏了。
如若桑竟遙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相信渡奈,那麼渡奈就完全得不到任何有關民靈事,乃至桑竟遙相關的資料。
但按感情上來說,桑竟遙沒有任何一點錯。
真正錯的是桑竟遙後期仍持有的那一點信任。
月馥臨伸出手,桑竟遙手心上已經完成工作,黯淡下去的四織花回到他手裡:“這一切的發生,都與閣下無關的啊。”
“閣下這般自我唾棄,也是做不到任何改變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閣下,等待閣下回去。”
月馥臨先是語速緩慢地說明了當今現狀,随後掐碎了手中的花:“而我完全不支持他們的觀點。”
“閣下生來就擁有獨屬于自己的選擇權,就算閣下現在選擇了退出主戰場,轉而隐退藏于深處,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月馥臨相當認真地說:“閣下已經做了太多、太多了。”
桑竟遙終于取下臉上的日志本,雙眼與月馥臨對視着。
正是淩晨,再過幾十分鐘,就是日出了,日出之後,翡燎的一切事物,無論黑與白,正确與錯誤,都會再次運行起來,直至進入黑夜,隐入雲層之下,等待下一次日出,再度運行。
桑竟遙擡起被凍得有些僵硬的右手,放在心口處,自爆的疼痛仿佛仍在心頭做着進行時運動。
“沒有技能,沒有靈力,沒有健康的身體,沒有自保的能力,這樣,就算加入主戰場,也是無濟于事的吧。”
桑竟遙呢喃着。
在海上漂流了七天,他什麼都沒得到,隻得到了一句不會死去的身體,以及對對自己數之不盡的懷疑。
月馥臨神情淡淡,既沒有擺出笑容去安慰,也沒拉下臉做出一副嫌惡模樣,僅僅是讓人看不出其中情緒的看着桑竟遙。
“誰知道呢,或許閣下根本不需要這些,隻需要有那個獨特到無人能及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