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樂鴻光職業的原因,樂嘉木比樊斯年接觸這些殘酷的事情要早。
他經常見有的叔叔一個月前還來他家拜訪,誇他被樂鴻光養得很好,一個月後就變成輕飄飄的骨灰,再也不能笑眯眯地抱着他說要把他拐回家。
當時他不過兩隻手能數過來的年齡,他比樊斯年的反應要大得多,他哭着要那些疼愛他的叔叔們醒來,可最終隻會被沉默的樂鴻光按住,溫柔地拭去眼角的淚,告訴他在前線死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這很正常,生死并不由人。
所以他一直都不覺得自己厲害,因為他跑不過死神。
但樊斯年不一樣,他從小接受的是貴族教育,被灌輸的是隻要有錢有權有地位,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至于死亡,在安逸的A區,隻有自然衰老死亡這一種可能,其他原因導緻的死亡都可以靠錢權和地位避免。
因而男人和陳思光的事情算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沖擊。
他開始恐慌,如果錢權和地位無法避免死亡,那在他看來無所不能的樂嘉木是不是也有可能成為故事中的人?
樂嘉木不清楚樊斯年所想,隻當他是在恐懼死亡,祭拜完陳思光後,帶着樊斯年去散心。
然而樊斯年還在死胡同裡。
平時熙熙攘攘的街道在他看來處處危機四伏,如果A區存在卧底的話,如果卧底想要擊殺的目标是樂嘉木的話,那他要怎樣才能确保他可以百分百救下樂嘉木?
周遭的一切聲音都遠去,樊斯年冷靜地開始分析。
首先,他的反應力不如樂嘉木,當他察覺到危險的時候,樂嘉木一定早就做出了防備的姿态。
其次,倘若被派來的卧底是兩個,他就算僥幸比樂嘉木反應得快,他也不可能阻擋得了兩個卧底不同方位的攻擊。
最後,卧底肯定是有備而來,很有可能完全不會給他反應的時間。
樊斯年越想越覺得無解,去問樂嘉木:“如果提前告訴你在未來的某一個不固定時間點上,你會遭遇一場無法避免的意外,你會怎麼做?”
樂嘉木摸了摸樊斯年的額頭:“你今天怎麼神神叨叨的,一會兒和我回我家,讓我小父親給你配點安神的藥。”
樊斯年不得到答案不罷休:“你先回答我。”
樂嘉木想也沒想地回答:“當然是把身邊的隐患都解決掉啊。你神叨得腦子也不好使了?”
“把隐患都解決掉……”樊斯年重複着這句話,職業觀逐漸構成。
“喂喂,斯小年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有點吓人?”樂嘉木雙手揉搓着樊斯年的臉,說。
樊斯年把死胡同鑿了個洞,重新望見了天光,精神狀态又回歸平穩:“是嗎?我記得你膽子最大了。”
樂嘉木警惕:“你又要翻我什麼黑曆史?”
樊斯年面不改色:“哪有?我隻是在陳述你曾經說過的話而已。”
樂嘉木白他一眼:“有時候真希望你的記憶力不要那麼好。”
樊斯年聳聳肩:“但那是不可能的。”
樂嘉木帶樊斯年逛街的目的就是幫樊斯年調理精神,見樊斯年的精神好些了,他就不由分說地拉着人回了樂家。
樂鴻光不在家,慕齊在二樓醫療室看慕家送來的醫書,樂嘉木拽着重複說自己不需要吃藥的樊斯年上了二樓。
慕齊聽到動靜探出頭,笑着招呼:“斯年來玩了?”
樂嘉木強硬地把樊斯年按到椅子上,搖頭說:“他是來看病的。”
慕齊看了眼已經完全恢複精神,與平時無二的樊斯年,又看了眼按着樊斯年肩,示意他快給樊斯年把脈的樂嘉木,沉默。
誰有病?
“慕叔叔好。”樊斯年和慕齊打了招呼,别扭地仰頭去看樂嘉木,“我真的不需要吃藥。”
樂嘉木不聽,和慕齊說:“今天下午我父親不是帶我和樊斯年去祭拜了他的一個下屬嗎?樊斯年在墓園受了驚吓,一直神神叨叨的,直到剛才才好了些,但我不放心,你給他配些安神的藥。”
“這樣啊,那确實是該配點藥養養。”慕齊得知了因果,給樊斯年把了個脈,确定樊斯年确實是受了驚吓後,轉身去抓藥。
樊斯年看着慕齊的背影,有些生無可戀。
慕家的醫術無人質疑,絕對是帝國最頂尖的水平,可他們最擅長的是地球時代的中醫術。
沒錯,就是以藥苦到離奇聞名的中醫術。
樊斯年喝過一次後隻要一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不對勁就立馬去醫院,堅決不給樂嘉木拉來讓慕齊給他看病的機會。
但他這次沒能躲過。
看着桌上排排放好的六個中藥包,樊斯年犯了愁:“要喝兩天嗎?”
慕齊疑惑地問:“誰告訴你的?一個中藥包裡是一天三次的量,要喝六天。”
……太久沒喝忘記了。
樊斯年哀怨地看向樂嘉木。
樂嘉木裝看不見。
他從小被慕齊的中藥喂到大,讓樊斯年幫忙分擔他都不肯,如今得了機會,他肯定是要好好報複樊斯年一下的。
為了防止樊斯年不喝藥,偷偷把藥扔掉,樂嘉木跟着樊斯年回了樊家,在樊斯年堪稱絕望的目光下勤勞地煮好了中藥,給樊斯年盛出一碗。
“趁熱喝。”樂嘉木屏着呼吸,說。
樊斯年:“你有本事正常呼吸。”
樂嘉木漏了一下呼吸,又立即屏住:“沒本事。”
樊斯年:……
他閉了閉眼,捏着鼻子,視死如歸地一口悶。
樂嘉木拍手:“爽快。”
樊斯年反刍了一下中藥味,面無表情地說:“你再說我不愛聽的話,我就吐你身上。”
樂嘉木和他拉開距離,指責他:“脾氣大。”
他脾氣大?
樊斯年剛想要說些什麼,樂嘉木的終端就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消息,問樊斯年:“你想不想讓你口中的中藥味變得不那麼苦?”
樊斯年垮臉:“說吧,有什麼比中藥味還苦的事情。”
樂嘉木給他看電子屏:“學校讓我們下周五回學校參加期中考試。”
别說樂嘉木,就連三好學生樊斯年也沒想到兩人都進了訓練營了,竟然還能被抓回學校參加考試。
訓練營确實是會教理論知識,但問題是教得不多啊!
讓他們這兩個每天百分之七八十的時間都在訓練場上待着的人去參加考試,這到底是什麼人出的主意?
但縱使他們再不情願,他們也得回去考試。
因為虞榕在發完考試通知還發了一句話:“如果缺考的話,畢業證也會在兩年後缺席哦[微笑.jpg]”
赤裸裸的威脅!
樂嘉木對着電子屏上虞榕的頭像發脾氣。
但等到周五,兩人還是乖乖地回到了學校參加考試。
戴邢和柯社稀奇地看着樂嘉木和樊斯年這兩個好久不見的人,問:“你們怎麼回來了?”
樂嘉木喪喪的:“那你得問那條壞魚。”
“誰是壞魚?”
樂嘉木想也不想就回答:“誰把我叫來考試,誰是壞魚。”
“要不你轉過來看看是誰在和你說話?”虞榕笑眯眯地在樂嘉木身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