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鏡滢先是愣了一下,卻未來得及糾結太久,道:“臣妾謹遵父皇教誨。”她餘光看了眼千門山,接着道:“夫妻同心,為國分憂。”
“好啊。”皇帝笑撫掌笑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身側亦有大臣恭維道:“太子才華蓋世,太子妃亦是賢良淑德,若能盡早綿延子嗣,亦是千秋之福,我朝幸事啊!”
此話一出,台下聲音齊齊鋪蓋而來,“千秋萬代,興隆繁盛!”
人潮退散,千鏡滢同楚裕言一道去了後花園涼亭。
到時,皇後坐在石凳上。凳上鋪了狐皮,不覺冰涼。馮宣月正坐在皇後身側,應是在聊天。馮宣月這時候本該自覺避開,卻偏偏沒動。她掃了眼千鏡滢,起身,含笑施施然行了一禮:“月兒恭賀殿下新婚。阿滢妹妹性子灑脫随性,如今突然嫁進來,要做的功夫應當不少。”
千鏡滢不等楚裕言開口,微笑道:“不勞你費心。”
馮宣月下意識看向楚裕言,卻見他神色淡淡,從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
馮宣月面色有些發白。
皇後看了眼二人,又把目光落到千鏡滢身上,“這幾日瞧你做事,還算得體。”她呷了口茶,點頭道:“做得不錯。”
皇後身側的翠微微微側了側目。
千鏡滢隻當這是場面話,也恭恭敬敬道:“謝母後誇獎。”
皇後接着道:“今日朝堂上你也見到了,眼下無數雙眼睛看着,子嗣之事事關重大,非你個人之事,亦是舉朝所盼。”
千鏡滢低着頭,思緒已經飄遠了。她一邊又想,這幫人可真閑,一群大老爺盯着她生不生是怎麼回事?一邊又有些不寒而栗,若是連這個都由不得自己,那還有什麼能由得了自己?
她這一走神,連皇後說了什麼都沒聽清。還是楚裕言咳了一聲。
千鏡滢一擡頭,正見皇後蹙眉看着自己,“本宮說的,你可記下了?”
千鏡滢下意識點頭,“是。臣...妾明白。”
她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個自稱。
皇後卻沒有就此揭過的意思,“那你說說,本宮剛才都說了什麼?”
千鏡滢瞟了眼楚裕言,咬了咬下唇,道:“要...要...”
皇後眉頭蹙的更緊了。
千鏡滢見狀忙低了低頭,裝出幾分含羞帶怯的樣子,“要綿延子嗣。”
皇後問:“還有呢?”
還有?
千鏡滢把今日朝上皇帝的交代回憶了一遍,想着帝後交代的應該都差不多,臉不紅心不跳開始瞎編,“要輔佐殿下,打理好内務。”
馮宣月在心中冷笑。有什麼用呢,東宮本就不是千鏡滢該待的地方。
或許楚裕言會因為一時新鮮,寵幸幾日。可時間長了他們便會知道,這樣無才無德之人絕非良配。屆時皇後隻能另尋側妃輔佐。
楚裕言不喜歡她也無妨,來日方長。等楚裕言登基,憑馮家勢力,她要站穩根基,并不難。
皇後眉頭跳了跳,全憑那點修養撐着,才強忍着沒發作。楚裕言見狀,出聲道:“這幾日滢滢夜裡勞累,白日又要早起,是以精神有些不濟,母後恕罪。”
皇後先是怔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楚裕言會突然替千鏡滢說話。待品出他話裡意思,面色方緩和了些,“這幾日确實事多,辛苦你了。”
她頓了頓,還是道:“本宮是要你把心定下。既然已經嫁過來了,那邊是東宮的人。凡事當以東宮利益為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千鏡滢沒聽出楚裕言話中的含義,隻暗暗感歎楚裕言說一句竟頂她十句。面上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臣妾明白。”
馮宣月低着頭,笑容快要嵌在她臉上,她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幾乎要攪碎了帕子。
皇後見千鏡滢一副乖覺的樣子,露出點笑來,點點頭,她朝翠微看了一眼,翠微收到眼神,端着一個錦盒上前,遞給千鏡滢。
千鏡滢打開盒子,隻見裡面躺着一隻墨玉如意镯,質地細膩,色澤溫潤。她急着回去,正欲開口道謝,皇後緩緩道:“你如今嫁進來,本宮不知送你些什麼。這隻玉镯随本宮多年,今日便送給你,權當見面禮。”
千鏡滢福身道:“多謝母後。”
她話落猛的想起另一件事,她好像什麼都沒給皇後準備。
她盯着鞋尖,腦中臨時想出幾個托辭,又被她推翻。
馮宣月一眼戳穿她心思似的,又冷不丁刺來一句,“滢妹妹應當也給娘娘準備贽見禮了吧?”
千鏡滢:?
她微笑地瞥了眼馮宣月,正要開口,身側傳來動靜。
千鏡滢餘光一瞟,隻見清羽端着一幅卷軸上前。
翠微接過卷軸攤開給。皇後看清那幅字,拿着茶盞的手明顯頓了一下,最後索性将茶盞放下,把那幅東西接過。
千鏡滢目光好奇地往那邊瞥了一眼,發現那好像是一幅字。
皇後眼尾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這是顔泫居士的祥臨醴泉帖,皇兒有心了。”
她前些日子都在找這幅字,可惜尋了大半年,始終不得真迹。最後隻當無緣,也就算了。卻不想兜兜轉轉,這幅字帖又落到手中。
“滢滢得知母後一直在尋這幅字,前些日子托了一個懂字畫的朋友留意着,今日特地給母後送來。”他目光淡淡,語氣沉穩平靜,好似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楚裕言說的是托了一個懂字畫的朋友,而非旁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