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面不改色,低頭輕輕擦拭着白色長劍上的蝶粉,劍刃透徹,倒影出半空的對決,那青色靈流被利爪逐個撕碎,蕭紅衣很快落了下風。
“大哥二哥,你們不要打了!”四魔頭站起來,捂着耳朵,大聲叫道,方才那一擊,她已識出那神魂是大哥不假,卻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何一見面就打成這樣。
上空的纏鬥愈加激烈,沒有停下半分。
“二哥!你先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蕭紅衣餘光瞥她一眼,目光流轉,陡然轉身,長箫朝她劈來,四魔頭不設防備,一時怔住,目光驚恐,呆立于原地。
倉冶見狀,心中驚懼,一手化出根樹藤,卷了四魔頭拉至一旁,那長箫劈下去,地面裂開一道深深的溝壑,劈到的樹木瞬間化作飛灰。
四魔頭驚懼不已,抱頭蹲在一旁,一手死死護着懷中那幾顆糖。
箫紅衣目光微不可察一顫,馬上便消失,扯了扯嘴角,幾枚竹葉镖已從掌心飛出,朝玄白射去。
倉冶心中一凜,順着竹葉镖的方向,甩出了兩根樹藤。
卻見玄白神色平靜,手腕揚轉,長劍劃過幾道弧線,紅綢宛若一朵綻開的花,頃刻間,幾枚镖便已脫力落到地上。
倉冶忘了,眼前的人是千年難遇的奇才,即便他身無靈力,單憑身手,配着這把劍,世間一般的修士亦很難打得過他,是關心則亂了。
果然是亂了,他這片刻的分神,蕭紅衣已然又射了幾枚竹葉镖來,倉冶擡爪,翻身勉強接下三枚,一枚卻蹭着他側臉而過,留下一道褐色的印記,有些疼。
倉冶擡手,卻觸到了一抹黑灰。
“阿冶!”
玄白驚呼,奔至身前,卻無能為力,隻能焦灼看着那原本隻是細細一道的痕迹逐漸擴散。
這血符源自于他,觸之神魂俱滅,原是用來對付十惡不赦之人的,多年前他遊走于人間,曾遇到過蕭紅衣被幾頭猛虎圍攻,渾身鮮血淋漓,救他之後,他祈求拜師,他不願收徒,贈了他一張血符以備他自保,多次叮囑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
蕭紅衣滿口應了,又求教血符畫法,他告訴他得道之人的鮮血畫出來才有用,蕭紅衣卻堅持,他念他若真能得道,便也不會用這術法為惡,便教了他。
那時他不知曉,蕭紅衣周身鮮血,隻是為了誘捕那幾頭猛虎,更沒有料到他竟然将此術改進發展成為風潇的一大利器,後來更是為惡不悛,為正道不容,尤其是在阿夜身沒之後。所以當年他親手覆滅了風潇。
他在冥河六百年,不知曉風潇殘部蟄伏六百年又卷土重來。
玄白眸間染上了淩厲,微微翻轉長劍,紅色的靈流飛揚,正要出劍,倉冶卻抓住了他的手腕,墨綠的靈流自腳底燃起,燃遍周身,在那擴散成窟窿的臉頰處彙聚,那窟窿緩緩縮小,玄白心中一喜。
蕭紅衣看着二人,面上卻有些得意,一手抱臂,一手轉着長箫,走到四魔頭跟前,将她拉起。
“大,二,二哥……”四魔頭驚魂未定,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蕭紅衣摸出了一顆彩色紙包着的糖,剝開喂到四魔頭口中,有些寵溺地摸着她的頭道:“回家去。”
“苦的……”四魔頭的情緒逐漸平穩,方才的驚懼似乎不是對面的人加在她身上,又道:“二哥,我什麼時候動身去送解藥?”
蕭紅衣看着她:“今晚再說,到時候帶大哥一起去見你。”說着朝倉冶這邊看了一眼。
四魔頭點點頭,卻沒有馬上離開,道:“我再同大哥說句話。”
蕭紅衣沒有阻止,四魔頭緩緩朝倉冶走過來,見那傷口已經要愈合,緊緊抓住了他,道:“先将這傷口剜掉,不然那蟲子便會長在體内!”
可已經來不及了,最後一絲傷口也被木靈之力修複。
“丫頭!”蕭紅衣吼道:“你背叛我。哈,可惜晚了。”蕭紅衣看着那愈合的傷口面色由怒轉喜。
四魔頭有些怯懦地看着他,眼中的純真少了幾分,指着他的手中的箫:“我記起來了,你跟滅我族人的人是一夥的,他們用的也是這樣的箫,與你一樣的招式。”
這丫頭想起來了?誰說不是呢?當年他的宗門清雲宗得令将青穗一族悉數覆滅,他看着這丫頭怪可憐的,腦袋也因受到刺激而變得癡傻,所以便放過了她。
後來清雲宗被正陽門殲滅,他逃下山渾渾噩噩了好些年,而後與明夜一同創立風潇,誓要如同清風一般,蕩滌污穢,還世間一片清明,某次出任務,又遇到了這丫頭,便撿了回來。
這丫頭好玩的緊,他不打算與她撕破臉,道:“丫頭,你在說什麼?你看這蟲子比你的蜈蚣如何?”
一邊從袖中召出一隻黑色蟲子,大肚便便,放在手上把玩,驟然一把攔腰掐住,那蟲子不斷蠕動,試圖掙脫。
倉冶脖頸處猛然傳來劇痛,那蟲子已然進了血脈,正在不停啃噬,不禁頭腦暈眩,向後一個踉跄。
“阿冶!”玄白擡手撐住了他。
蕭紅衣邪魅一笑:“比你那蜈蚣好玩不是?”
四魔頭瞥了一眼倉冶,看着蕭紅衣:“我不會記錯的,滅我族人的,就是你們。”
蕭紅衣皺了眉頭,道:“那我帶你回來幹什麼?幹脆一塊殺了得了,跟我搶糖吃麼?”
四魔頭心智未成熟,終究識别不了他的假意,躊躇片刻,喚出了一條蜈蚣,攤在掌心問道:“你這蟲子自然比不過我這蜈蚣。”
語畢便朝倉冶遞過去:“大哥,吞了它,一準咬死那蟲子。”
玄白劍柄剝開她的手,問道:“之後呢?”
四魔頭道:“什麼之後?”
“咬死了之後?”
四魔頭啞言,她雖然記起往事,仍舊癡癡的,道:“那這蜈蚣便生在他體内了……我若不催動,便……”
那蜈蚣通體漆黑,無數條腿不斷蠕動,倉冶朝四魔頭搖了搖頭,這蟲子雖然疼,與那鏡兒的蓮花相比,折磨的程度,卻是不足萬一。
而且,蕭紅衣工于心計,如此誘導他吞下蜈蚣,必然還有後手。
看着四魔頭将蜈蚣收回,蕭紅衣壓了口氣,朝那蟲子全力一捏。
倉冶喉間一熱,口中湮了鮮血,玄白看他一眼,拔劍便朝蕭紅衣殺了過去。與此同時,無數青衣人自密林那方飛身而來。
倉冶忍着劇痛,化了法相,利爪緩緩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