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随風逐浪少年時

（七十五）“歸去來兮”與“使命必達”

可能是嫌司命走的太慢，那個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抱起自己的墓碑向他走來。

把黑漆漆的石頭往他懷裡一塞，“快鑿吧。看不到你給我鑿好墓碑，我都舍不得去死。”

司命接住那塊沉重的石頭差點兒閃了腰，“舍不得死就别死。我看你這麼精神，再活一百年沒問題！”

八百農夫擡頭看看天，歎了口氣，“不死不行呀。”

司命放下石頭，就地坐在開滿“七日榮歸”的草地上。也擡頭看看天，天上有太陽、有雲彩還有一輪白色的彎彎月亮，沒什麼不正常。

他還沒低下頭，老頭又塞給他一把錘子和一把鑿子，“抓緊時間鑿石碑，這石頭挺硬的！”

“老頭，即便你真的要死也不是我害的。”司命試着跟他講道理，“我來自距你千年以後的未來。按照時間順序，你可以決定我的生死，我卻傷害不了你。”

“你不知道最厲害的殺人是誅心嗎？”老頭瞪着他，“你隻需要說幾句話就能害死我。”

“我跟你說什麼了？”司命覺得自己太冤了，“我跟你見了三次面，這是你頭一次答理我。”

“你趕快鑿石碑，你一邊幹我一邊跟你說。”

司命也想知道他墓碑上的全文是什麼，細看石碑——與千年之後一樣，能看清楚的字隻有五個。“我選擇”與“沉默”之間一堆鬼畫符……

“這些符号什麼意思？”司命指着那些鬼畫符。

“我瞎畫上去的，鬼曉得是什麼意思。”

“你要留給後人的，隻是‘我選擇沉默’？”

“對。”老頭很痛快的點頭。

“那你……”司命指着那段空隙中的鬼畫符不知如何表達。

“人這種生物愛思考，我不得讓後人多想想？”

司命覺得久願長明說中了，這老頭真的是性格惡劣。

他覺得能在夢中為古人鑿出一塊墓碑是件很好玩的事，所以他開始鑿——他居然真的在石頭上鑿出了痕迹，好神奇！

不過，與鹿王見面，鹿王送給他珍貴的禮物；而與八百農夫見面，就被壓榨勞動力。人與鹿相比，差距咋就那麼大呢？

“我今年八百歲了。”看到他開始工作，八百農夫跟他唠嗑，“你知道我一共見過你幾次？”

“應該不止三次。是多少次？”司命眼巴巴地望着他等答案。

“我不告訴你。”

司命很想把錘子沖着他的腦袋扔過去！

背後傳來熟悉的感覺，司命知道是司運又進入了他的夢。

他将司運拉到身邊，問八百農夫，“這是我弟弟司運，你在以前的夢中見過他嗎？”

“這是第一次。”

“那老頭是八百農夫，你能聽到我們的對話嗎？”司命問司運。

司運搖頭。

不等司命開口，八百農夫随手向他身邊的空地一指，地上多出一個魔法陣。“讓你弟弟站進去。”

司運很自覺地站了進去。“我能聽到風聲了！”

“謝謝老爺子，”司命向八百農夫緻謝，“您真體貼。”

“我體貼個屁，我隻是想多個人知道——是你害死了我！”老頭繼續對他吹胡子瞪眼。

“司命對您做了什麼？”司運對這位傳奇人物充滿好奇。

“我是誰？”八百農夫指着自己的鼻子問。

“您是人類最偉大的傳奇魔法師之一八百農夫。”

“啊呸！”八百農夫啐他，“當個魔法師有什麼了不起？老子是神農國最好的農民季平！”老頭子情緒激動，“說什麼隻要皇袍加身，沒有人能不動心。全是放狗屁的話！我沒有魔力的時候，最愛幹的事是種地，有魔力之後最愛幹的事還是種地。我的夢想是千秋萬載一直春播秋收……讓所有人類永無饑馑。”

“是很偉大的夢想，确實比當魔法師有用。”司運衷心認同。

“可是我的好日子繼續不下去了！就因為你哥哥對我說了一些話，”八百農夫的手指幾乎戳到了司命的鼻子上，“我不得不放棄種地，不得不去統一全人類，現在還不得不去死！”

“司命對您說了什麼？”

“我不告訴你。”

司運也氣結。

“您的墓碑我刻好了。您看看，需不需要改進。”趁他們對話的工夫，司命完成了刻字。包括那些鬼畫符。

八百農夫捧着自己的墓碑歎了口氣，“在你們的時代，我的祖國‘神農國’還存在嗎？”

兄弟倆一起搖頭。他們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國家。

“果然。”八百農夫垂下頭去面色慘然。“但是，種地的農民一直都在。對吧？”他又擡起頭問。

“民以食為天。我們的時代，有許許多多種地很厲害的農民。”司命回答他。

“你為什麼要留下‘我選擇沉默’這五個字？”司運問。

“因為我懶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