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忻聽得半信半疑,指着自己問:“芩兒姑娘幫我檢查檢查,我有什麼毛病麼?”
芩兒走近一步,凝神望向簡忻。
簡忻感受到少女的體溫,她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草藥清香,悄悄填滿了她和他的咫尺空間,絲絲縷縷沁潤心脾,簡忻一時間心猿意馬。
隻聽芩兒道:“公子很健康,”停頓了一下繼續:“公子頭上的亮點很多,區域很大,說明公子思慮缜密,但現在……”芩兒有些疑惑,“公子好像有點慌張。”
情場老司機被少女一語道破心思,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幸好臨場應變超快,馬上轉移了話題:“身上的經絡如何?”
芩兒看了一會兒,求證似的輕觸簡忻的手臂,指尖搭在他的脈門上細細感應。她憂心忡忡地說:“公子經絡強健,脈息宏大,确實異于常人。但是體表感知與五官感應過于敏銳,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呢?”
“當然是好事。誰不想看盡千裡美景,聽清世間妙音,盡嘗天下珍馐?”
芩兒沒有被簡忻的插科打诨迷惑,依舊點出她憂慮的主題:“凡事有好的一面,必有壞的另一面。公子切不可思慮過甚,不然将來難免遭受頭痛失眠之苦。同人比試時,盡量避免受傷,因為身體感受到的疼痛遠遠超過傷害本身,猝然暈厥的話,必會招緻殺身之禍。”
芩兒說的簡忻都明白,但這些危險的根源正是他洞察環境、料敵先機、精确掌控肌肉做出高難動作的倚仗,所以聽聽并沒放在心上,嘴裡卻“發自内心”的感謝和贊歎芩兒的高超醫術。
看看天色,快到回驿站的時辰了,簡忻單刀直入,報上自己的姓名,别有用心留下個再見芩兒的噱頭:“下次再見姑娘,真的替人求醫問藥,姑娘會不會拒絕呢?”
芩兒想也不想,認真的回答:“天有好生之德,性命重于萬物,我幸持醫術,若能去人痛苦,與人快樂,定會全力以赴,簡公子請放心吧。”
這話若是換成别的女孩說,一定顯得虛僞做作。可芩兒一臉聖潔安詳,淡淡的一句話聽起來那麼自然,另人信服。
好像,她就是該說這話的人。
這話,隻能由她來說。
簡忻心中又是一動,在芩兒清麗絕俗的外表下,似乎還有什麼更讓他為之傾倒。
同芩兒分手後,簡忻抄近道,朝着驿館方向一路疾行。
走出一箭之地,房舍逐漸疏落,土地愈發泥濘。鋪蔽視線的是一人多高的大片蘆葦。蘆葦叢之下,寒冰消融,泥水混雜,嫩綠隐現,不知名的野花星羅棋布。
原來,簡忻投機取巧,誤入一片爛葦塘。
簡忻原地轉了一圈,正估摸着方向,忽覺背後異動。
霍然側身,隻見一騎絕塵,呼嘯而去。
芩兒鵝黃衣衫,騎在錦猊的背羽上,一手提隻小竹籃,另一隻手抱着錦猊的粗脖子。兩對大小相異、形神俱似的眼睛同時瞧着簡忻。
六目對視,充斥着從錦猊出現到消失的全部時空。
簡忻愕然,繼而大樂。剛說再見,想不到這麼快就見了。
目不交睫的功夫,卻又不見了。
用太陽估摸了一下方位,簡忻提起真氣,在爛泥中覓路飛馳,衣袂飄舞,足不染塵,意态風流。行之不遠,左邊的蘆葦紛紛抛飛,錦猊電掣般的沖出,六目再次相對。
簡忻嘴角一顫,中氣外洩,一腳踏進爛泥塘,衣褲鞋襪全軍覆沒。
本來想笑的,現在某人哭笑不得。湊合擰幹衣物,玉樹臨風的簡大人變成了地道的落湯黑泥雞。
簡忻索性脫下濕淋淋的鞋襪,挽起長褲,赤腳光腿踏着青荇軟泥,漫步春晖。
放下心防,其實這爛泥塘也沒什麼。
又走片刻,簡忻心生異警,連忙跳到一旁,讓出勉強算做道路的泥地,幾乎同時,錦猊擦着簡忻的身子一閃即逝。
簡忻心念急動,大喊,“等!等一等!”
話音未落,錦猊幾乎從天而降,歪着腦袋,左一眼右一眼打量着狼狽不堪的簡忻。
而另一對眼睛,卻被那弧濃密的睫毛淺淺覆蓋,眼睛的主人紅着臉,垂首道:“簡公子如此形貌,是不是因為錦猊的緣故?真不好意思。”
“呵呵,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湯雞簡忻故作潇灑的一笑,“芩兒姑娘在爛泥塘裡神出鬼沒的,是否需要幫忙呢?”
芩兒的臉更紅了,點點頭。
“嗯,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