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間,簡忻似聽得一曲箫音婉轉低徊。
箫聲漸漸清晰,輕柔的腳步身前止住。
“好俊俏的公子啊,怎麼趟在路邊睡覺呢?”
簡忻不願醒來,潛意識裡隻顧追尋那美妙樂音。
可是箫聲不知趣的停歇下來,柔美舒緩的女聲取而代之,“玉磬,怎麼不走了,草叢裡藏着寶麼?”
玉磬掩嘴笑道:“小姐,草裡沒有寶,隻藏着個人。嗯……好像喝醉了。”
被喚作小姐的姑娘尚未答話,旁邊一個清脆女聲道:“路邊醉鬼多的是,有什麼好看。玉磬姐姐快些走吧,不然我們半夜也趕不到渡口了。”
玉磬站起身,遲疑的說:“小姐,我看他形貌儒雅,連指甲都精心修剪過,不沾半點塵污,想必身份尊貴。眼見天黑,林子裡野獸出沒,我擔心若棄他不顧……”
清脆女生插話道:“玉磬姐羅裡吧嗦說了一堆話,原是想帶上俏郎君一起走呀。”
玉磬氣道:“曳瑟,你才天天惦記着俏郎君!我們不管他,說不定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帶不帶的,小姐說了算,你瞎摻和什麼。”
見玉磬生氣,曳瑟忙道:“玉磬姐莫生氣。如今兵荒馬亂的,好人不能随便做啊。小姐平日待我們親善,我們更要為小姐着想。半路上撿來一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你怎知他是不是圖謀不軌,引強人裡應外合劫掠我們的貨船?就算郭大叔、雲大叔衛大叔他們武藝高強,也難保不出一點差錯,萬一傷了人損失了貨物,到時候玉磬姐後悔都來不及!”
玉磬嘴拙,一時找不到話頭還擊,跺腳道,“曳瑟,你這麼豐富的想象力還做什麼丫頭,幹脆編話本寫小說好了!”
曳瑟嘻嘻笑道:“編就編,我先看看話本裡的男主角喲。”說着轉過軟轎,片刻沉默後道:“真像畫裡走出來的人物,怪不得玉磬姐姐使勁替他說好話呢。”
又聽得環佩叮當作響,好像轎内的姑娘擡手拉開了車簾。
“曳瑟,他的身份不難猜測,十有八九在官府做事。玉磬,你摸摸他身上,可有證明身份的物件。”
玉磬朝曳瑟做了個鬼臉,便要從簡忻懷中取物。不料手指剛剛觸及前襟,簡忻胳膊一翻,牢牢抓住企圖入侵的外來危險。
玉磬自幼習武,資質頗高,身手不遜一般江湖高手,但這次還沒看清醉卧之人如何動作,腕脈便被不松不緊的扣住。
“啊!”
玉磬渾身酸軟,唯一的回應僅剩驚呼了。
“太吵了。”
簡忻一甩手,将玉磬着實帶了個屁股墩,隻覺燥熱無比,扯松外衣,翻身呓語:“那箫呢,為何不吹了?”閉目低低唱道:“綠楊堤畔蓼花洲,可愛溪山秀,煙水茫茫晚涼後……捕魚舟……沖開……萬頃……玻璃皺……”簡忻哼唱幾句,意識重陷混沌。
轎内姑娘心中一動,剛才吹奏的箫曲正是這首越調雜詠改編,那人倒頗識音律。
轎外,玉磬摔得灰頭土臉,曳瑟忍笑拉起同伴,後面的随從操起家夥紛紛下馬,曳瑟眼珠一轉,笑道:“不用你們,還沒到打架的時候呢。”
曳瑟小心靠近簡忻,“我家小姐說你是官府裡做事的,麻煩給個憑證,我們好送你回家。”
醉鬼一動不動。
曳瑟道:“你不拒絕,就說明同意了。我拿了啊,我可拿了啊!”
簡忻的外衣早被自己扯開,曳瑟指尖輕輕夾住露出一角的硬物,一點點的往外拽,“你不許抓我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曉得不。做官的人更不能知法犯法!”
旁邊衆人忍俊不禁,玉磬道:“拿東西便拿東西,偏你話多。”
曳瑟看了看手中的銅牌,“這醉鬼竟是個将軍喲!”回頭對玉磬道:“大将軍武藝高強,睡着了武功也一等一的厲害。玉磬姐姐尚且不是對手,我武功不濟,隻能以柔克剛,多說好話了呗。”
轎内的姑娘“咦”了一聲,接過銅牌細細查看,沉思許久不曾言語。
玉磬不安的問:“小姐,他的身份有問題嗎?”
小姐道:“我見他身邊坐騎烙着官印。主人醉倒之時,那馬匹兀自悠閑吃草,不像偷盜而來,因此推斷此人為官府做事。還有,他骨骼修長筋肉勻稱,絕非慣用粗重兵器的體型,将軍的身份似有不妥。”
“那我再搜搜看。” 曳瑟踴躍道。
“不怕挨打的話,可以再搜搜。”
曳瑟本已伸出了手,忽然琢磨出味來,“小姐什麼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