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于自個兒名字都是敏感的,尤其是那兩個字鮮少被寫得這樣養眼。
至少他這輩子都寫不出來。
本子上的字迹大氣磅礴,一橫一豎行雲流水,筆鋒淩厲帶感,饒是雲祈這種半節書法課都坐不住,自認書法鑒賞能力為零,也瞧得出其不同凡響。
他終于理解了高中時,各科老師為什麼焦頭爛額,耳提面命逼他練字。
一手好字真的可以賞心悅目,留人多給兩個眼神。
然而仔細一看文字堆砌出來的内容,雲祈就半眼都看不下去了。
洋洋灑灑的一字一句無不是對他的炙熱愛慕。
姣好的外貌加上不羁性格的緣故,雲祈從小到大受到的追捧過多,高一那會兒由于一時心軟,拒絕一個女生時好言好語,因此導緻女生以為還有希望,繼續百般糾纏。
跟蹤,尾随,暗地裡窺視。
雲祈忍無可忍,再次明确拒絕後,女生無法接受,當天晚自習站上了教學樓天台。
那件事最終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被雲祈父親派來的人妥善解決,勸下了女生。
但給雲祈帶來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自此他對站來跟前,大膽表露心意的女生總是冷漠刻薄,隻求從一開始就打破在她們心裡的完美形象,徹底扼殺懵懂心事。
利落出刀,讓她們及時止損,另覓良人,是父親派來的那個人教他應對爛桃花的一個精囊妙計。
久而久之,雲祈面對異性追求的反感與日俱增,是以眼下瞅清日記本上内容,他眉頭鎖起,擡手就要将本子推遠。
偏偏本子在陸方池手上,他這個最佳損友越是見他吃了蒼蠅一樣的難耐神情,越是來勁兒。
陸方池不停往後翻頁,賤笑着說:“瞧瞧人家寫得多麼真情實感,我都快感動哭了。”
“哪裡來的?”雲祈移開視線,臉色奇臭,不客氣地說,“拿開。”
話音未落,他隐約感覺哪裡不對勁。
果不其然,陸方池說:“我撿的,你知道這本子是誰的嗎?謝時依!”
雲祈心頭一沉,快速回過了頭。
陸方池麻利把本子翻到扉頁,雲祈當真看見中央寫有“謝時依”三個大字。
筆鋒更為遒勁,入木三分,神似青松翠柏倨傲伸展的枝,熠熠鋒芒張揚畢露。
很不像出自女生手下。
更何況是那樣一個纖細瘦弱,仿佛風一吹就會東倒西歪的女生。
“你是不是不知道謝時依是誰?”陸方池興奮地說,“就是被你的籃球砸到,又被你用寶貝機車送了一程的妹妹!”
“這裡面還夾着一串奇醜無比的電話号碼,是你寫給她的吧?我就說她看上你了……”
話方才講到一半,雲祈一把搶過本子,“啪”地一聲合上:“有完沒完?”
這一聲質問分貝不低,又沉又冷,在場和陸方池一塊兒哄鬧的幾個社團成員全部定住了。
他們面面相觑,屏息靜氣,沒膽子再吭聲。
誰都看得出來,雲祈生氣了。
通常情況下,雲祈能和他們打成一片,隻要不涉及原則性問題,不會沖他們發火。
而他一旦發火,後果不堪設想。
雲祈莫名煩得不行,手裡的本子比燙手山芋還麻煩。
他不知所措,把本子拍回陸方池身上,删繁就簡地說:“還回去。”
他懶得再管,說完就走。
可是沒走出去太遠,雲祈雜亂的思緒抽絲剝繭般地層層散盡,隻留下先前在茂盛叢林間,女生急不可耐尋找自己東西,徐徐纏上紅暈的眼。
忽地,雲祈快速折返,暴躁地從陸方池手裡奪過了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