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的袈裟被她蹬掉了一點,趁着提衣服的動作,順手将她薅進懷裡抱好,“别怕,隻是得帶你去見個人。”
“是你們方才說過的方丈嗎?”
翦舟沒回話,手安撫性地連續替她梳理長毛,“隻是去見一面,我陪你一起,沒事的。”
根據她的經驗,這種情況下越是說沒事就越有事。
步顔心道看來今天這一趟非去不可,于是不再問,乖巧地在佛子懷裡團成一團,看起來十分溫馴聽話。
一旁的展雲幕提議:“師兄,不如我先帶她回我寮房?假如方丈問起,我便說是我撿來的坐騎。”
他本非聖佛門弟子,便是違反了規矩也不會受太重的責罰。
“方丈既然派人在此等候,就說明有人已将此事告知于他,瞞不過的。何況佛門中人怎能妄語?”
翦舟沒料到步顔的存在竟然已經被門内得知,此刻也不能立即做決定。
“先去客堂吧。”
步顔眼前一花,隻覺得頃刻間好似穿越了數道院門,來到一間古樸雅緻的堂屋外。
客堂顧名思義,是聖佛門專門用于接待客人的佛堂。
此時他們所在的院落小橋流水,花鳥蟲魚皆自得其樂,萬物有靈似乎在這裡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
一位仙風道骨般的老僧向他們走來。
“師父。”
步顔聽見翦舟和展雲幕的聲音齊齊響起,兩人同時行佛禮,姿态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釋定嚴肅滄桑的臉上一雙深目不怒自威,掌心攥着一串檀木色的佛珠
“翦舟,雲幕。”他的聲音渾厚,氣韻十足,“我聽頌福說,你們帶了客人回來?”
院落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空氣都像變冷了幾度。
翦舟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道:“師父,弟子已将玄蟒鎮壓于鎮邪塔,靈獸之位空懸。恰巧這隻小狐從天而降,便與她結契了。”
身着绯金袈裟的釋定聞言不語,僅是淡淡掃了步顔一眼。
那一眼裡盡是虛妄,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無物能入他眼。總之是極為不善。
“荒唐!”
他陡然拔高音量,“佛門靈獸,豈是随随便便一隻妖物就能當的?!你将佛祖的臉面置于何處!”
說罷将手中念珠狠狠一握,四周驟然刮起呼嘯狂亂的大風。
客堂的門被吹得吱呀亂晃,潺潺流淌的河水也自塘中被炫起,澆濕橋洞将石墩染成了深色。
步顔後背拱起,感受到強烈的威脅,沖着他兇狠龇牙。
她沒料到聖佛門裡還有這樣一号人物。
穿書前她讀内容不仔細,隻草草将與翦舟有關的部分粗略帶過,其他角色基本上掃一眼都嫌麻煩。
翦舟已是聖佛,她原以為他便是佛門魁首。沒想到在他之上,竟然還有個師父嗎?
“顔顔,不得放肆。”
白衣少年見她進入備戰狀态,立即将她攬得更緊,說的是責備的話,語氣卻是在哄慰。
“師父,顔顔還是幼妖,不懂事,還望您寬宏大量。”
展雲幕見釋定發怒,心中亦是焦急萬分。
他一咬牙,抱拳跪在他身前道:“釋定師父,這小狐雖隻有煉氣期,但天生靈根且一心向善。絕塵山上便是有她相助,我們才能順利降服玄蟒!”
“山中野妖,怎知她是不是妖界派來的奸細?”釋定嗤之以鼻,“何況納她入門,你們可有經過我同意?!”
一縷玄金色的黑焰自他指尖迸發,大風也似得到指令般轉變方向,挾着火鼓吹向步顔。
翦舟猛地擡手,甩出一道卍字佛印抵擋。
“師父,私收靈獸是弟子過錯,與她無關!”
少年袖袍翻飛,澄明靜斂的金眸于此刻終于出現波動,迸濺出星星點點的異光。
他有傷在身,釋定又下了殺招,因而抵擋得十分吃力。
蒼白勁瘦的手臂之上都鼓出青色的血管來。仿佛下一刻血便會爆體而出。
步顔心急如焚,無奈此刻自己法力少,想幫忙也幫不上。
火舌寸寸逼近,那幾乎能吞噬融化世間一切的熱度透過佛印席卷而來。
她熒紫色的眼眸映出那道火光,隻覺丹田處有什麼壓抑的東西,似乎即将破殼而出。
——他想殺她。
這樣的念頭一經湧現,便化成一股強勢的氣,自丹田流遍她四肢百骸。
爪尖已繃到了極緻,她周身迫出一股極其浩瀚龐大的神識,悄然在佛印之後逐漸膨脹。
“顔顔?”
離她最近的翦舟首先感知到威壓,緊皺着眉低頭望去。
步顔沒理他,渾身發抖地繼續凝聚法力,即便骨骸都已支撐不住也不停歇。
她絕不能死在這裡!
小狐狸猛然張大嘴,發出一聲尖利婉轉的嘶叫聲。
天地在這一瞬間産生了共鳴,黑雲滾滾翻湧幾欲摧城,以此來向她發出回應。
伴随着強勁的風,一道耀眼的紫光自她口中迸發而出。璀璨絢麗,刺人雙眼似的驚心動魄。
她拉成豎瞳的眼盈着刻骨的殺意瞪向釋定。
老僧喉間一哽,竟感到脊背之上劃過連串危險至極的汗毛直立感。
他怒哼一聲,雙手竭盡全力地前按,将法力催發到極緻。
“師父,不要!!!”
展雲幕聲嘶力竭地阻止,提劍向火焰的方向飛掠而去。
翦舟的臉龐逐漸被極速逼近的火光照亮,瞳孔微縮。
噼啪——
蓦地一道極細小的炸裂聲響起。
劍拔弩張的衆人尚未來得及反應,隻見一片平平無奇的樹葉飛到了兩股力量之間。
炸裂開的刹那,竟是輕而易舉便抹消掉了所有的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