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在回程的車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一把劍插在她的身上,血将她周圍的地都染紅了,成千上萬的着各式各樣戰甲的人倒在她眼前,她被一襲紫衣抱在懷裡哭。
她想擡頭去看清那人的模樣卻意外醒來,最後定格在她腦海中的,僅僅是那一縷主人的過肩秀發,九一低下頭去看左手的繃帶,她捏了捏拳頭,偏過頭向窗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幾顆殘星在碧空中漸漸顯出來,成千上萬的高樓沐浴在夕陽中。
一轉眼就黑下去了。
九一覺得頭疼,她用手按按太陽穴,仍是覺得漲,她轉身就看車廂。
上車時九一坐在前面,葉着霜坐在隔壁。
不知道多久,葉着霜和夏禦雪調換了位置,現在她坐在後排正和俞錦曦一起和安源一群人講知識。
夏禦雪睡得不沉,她好像被九一的動作隔空驚醒,微微擡眼。
九一摸出一副耳機一股腦塞進耳朵裡,聽着裡面節奏激昂的音樂,頭枕着胳膊感受着現代科技的轟鳴。
擡眼發現夏禦雪看了她一眼,她皺眉。
她覺得最近自己是無端荒唐,昨晚和東隅一群人在網吧玩遊戲,當月光爬上窗台,安源在旁邊吵着困了要走時。
她想起的是夏禦雪懷裡的溫度,恍惚貪念夏禦雪指尖薄繭的觸感。
她那時擡手看表,淩晨兩點十七分:恰好也是夏禦雪那晚離開房間的時刻。
細碎好像張密不透風的網,越是溫柔,越讓她窒息不已。
她太清楚上位者的手段了,就像從前那些披着慈善外衣的貴族,總會用糖果誘騙孤兒,等孩子徹底信任後,便将他們送進暗無天日的實驗室。
夏族閃耀了近百年,這樣的名門望族,怎會平白無故對她好?
九一沒曾想自己也抵不住溫柔鄉。
夏禦雪此時已經把目光移開,九一眉頭一松,站起來走過去,在夏禦雪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夏禦雪又把目光移回來,若無其事看着她。
她想起來一件事,指尖又無意識的摩挲耳機。
不知是不是少年時風餐露宿的緣故,九一的五官輪廓很深,看起來十分俊俏,又由于是女孩子的緣故,所以顯得很秀氣。
那大概是九一少年時期最黑暗的時光。
血月好像在天空中挂了很久,一片烏鴉撕叫着掙脫着這死悸的戈壁灘。
不知是何處的長嘯,強行劃開了這死劇的序幕。
水,喝不到,飯,就更不用說了。
追軍的血縱橫,方圓幾裡都被染上了紅色,這地方本該屬于荒漠的粗犷,如今一呼一吸都充斥着血腥味。
走過最深處的戈壁灘,便是黯的試煉之地,數不勝數的準死刑犯和學員們扭打在一起,為了活命,九一強行翻進了那道通了高壓的鐵網。
瀕死之際,一對戀人救下了她,他們給她敷了藥,篝火就點燃在眼前,她睡了一覺。
『我們食物不夠了』
她一開始聽不懂男生的話是什麼意思,昏沉中隻看到一把刀橫在她眼前,随後兩人打了起來。
後來才明白,自己是天降的食物,他們為了争奪這最後的食物,自相殘殺。
她最後感覺到的,是耳邊不斷呼嘯而過的風聲,周圍的空氣都好像被凍結起來,一片寂靜中一個人慢慢走過來,然後再次将她甩回了那鐵網外的煉獄。
她被狼叼走了,又被人救了。
大概是知道她也是被流放的緣故,那一隊人對她很好,為她包紮了傷口,給她喝了熱湯,讓她勉強吃飽了飯,她就跟着他們在漫長的戈壁灘裡走着,然後将九一丢到了一家客棧,他們說:“我們要走了,有緣再見。”
有天一群人攻擊她,有個人帶着駝鈴聲緩步走了過來,将她從地上拽起來。
九一又撿了一條命。
兩道身影給人的感覺很像,九一知道夏禦雪是從黯回來的時候心如死灰,她沒見過那個人的臉,也知道概率很小。
但是九一完全不能接受最悲慘的兩段經曆被同一個人知道,更接受不了那個人可能還是自己的上司。
一個要利用自己的上司。
“黯的試煉地固定在戈壁灘深處嗎?”後排她們講到黯,有人大聲問。
“不完全是。”夏禦雪翹起二郎腿,像在思索:“随機投放到幾個地方。”
“那夏隊長你當時在哪?”安源問。
“辛夷。”
“辛夷在哪?”東隅問。
“戈壁灘西北,走很久,還要翻過一座山。”俞錦曦說,“把人關一起,沒有出來的法子。”
九一松了口氣。
至于那個人是誰,九一要慢慢去找。她性格高傲,容忍不了别人提起她的黑曆史。
但是她也怕那個人最後活了下來,有天找到夏禦雪聊天,把那些事當小樂子說出來。
這也是九一不想的事情,身旁這個女人雖然長的好看,但是眼神一直都是冷冷的,笑的時候聲音和動作都很輕,不笑的時候臉上像有把利劍,誰知道腦子裡面在謀劃什麼。
擁有異能力的人,到達一定境界是可以與天地同壽的。
她有預感,這個女人能活很多年。
萬一哪天她拿一些把柄威脅九一,九一一輩子就栽到她手裡了。
而且夏禦雪出身名門望族,簡直就是九一的雷點。
所以她無論怎樣都要逃離夏禦雪的掌控,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減少兩個人的交集。
他們又去聊其他的東西,夏禦雪輕聲:“知道我剛在想什麼嗎?”
九一不明所以:“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