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許大腦宕機,飛速思考上輩子有沒有經曆過眼前這種事。
很顯然沒有。
他記性雖然不算特别好,但有關于喬绾一的幾乎都是拷進U盤存進了腦子。
上輩子他逃課喬绾一從來沒有去找過他,更别提還自主幫他寫檢讨這玩意兒。
邪乎。
清明節他把喬绾一拉回來開始,各種不對勁就紛至沓來。
難不成真他媽是撞鬼了?
心裡有事就容易分神,樓梯口站着個人他都沒看見,對方出聲把他吓了一跳。
“嘶……”
江知許站穩了,蹙起眉毛,“沒到萬聖節你扮什麼鬼。”
“我沒扮鬼,我在等你。”喬绾一說。
才剛下學,而且高三部還有晚自習要上,燈火通明的。瑰麗夕陽欲遮半掩,好似神仙居住的宮阙着了火,無限延長錯落交纏的陰影之上,學生們三三兩兩着結伴嬉鬧。
很顯然不是說話好地方,江知許下樓,眼神示意她跟上。
喬绾一保持在他身後半米的位置。
“你要去打職業嗎?”
這種未來打算、規劃不算私事,有時候江知許自己都會拿到明處來跟夥伴們商讨,所以喬绾一知曉他也并不意外。
“是有這個打算。”
沉默良久,久到江知許忍不住偷偷去瞄她,喬绾一才終于下定決心般的,看向他。
說:“打職業算不務正業吧?”
江知許繃着嘴角沒吭聲。
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聽喬绾一說這種話。
并且距離上一次,才剛過不久。
前段時間,白洛嘉生辰宴。
在一家清吧。
電話搶了催命鬼的活,江知許躲不掉,尋了條安靜走廊聽爺爺教育。
“我說多少次?你打職業跟普通打遊戲不一樣!現在多少年輕人是熬夜熬垮的?咱們老江家就你一根獨苗苗,你出差池了你讓你爹娘上哪兒旮旯裡哭?”
“您又不懂。”江知許壓着脾氣無計可施,“您就别瞎摻和了行嗎爺爺?”
江老爺子中年喪妻,膝下隻有江知許他爹一個兒子,加之江知許母親身體原因無法再孕,全家上下就這一根獨苗,可不謂是要星星不給月亮,完全按照繼承人在培養。
眼看江知許再過個一年半載成年,這節骨眼家裡正思忖讓他北美留學還是常規高考,幾口人頭焦心燥,這小兔崽子倒好,小嘴抹蜂蜜張口就是bee話——
“我不上學了,我要去打職業。”
一家子人陷入死寂,他老子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拇指搭在皮帶上沿插着褲兜站起來,問他:
“打什麼類型的職業?”
江知許渾然不知危險即将來臨:“遊戲。”
然後他老子就把皮帶抽了。
顧忌兒子面子,江繼興沒動他臉,隻有後背全是橫豎交錯的血印。
打到最後江繼興累得粗喘,地上少年卻依舊挺拔着身闆跪得闆正。
江繼興丢開皮帶,點了根煙:“江知許,你知不知道你姓江。”
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得扛起整個家族?
“……知道。”
“知道還犯渾!”
江知許頭更低了些。
江繼興見他這樣以為聽進去了,語氣稍微緩和一點。
“還想不想去打職業?”
“……”
江繼興不知道是真氣瘋了,還是打累了,手指尖發出肉眼可見的輕顫。江知許低低喘了口粗氣,忍着口腔内張牙舞爪的腥甜垂下頭。
“您還是接着打我吧,留口氣兒就成。”
江少十分貼心地,“不然以後沒人給您養老。”
“……”
說完這句,果不其然又是劈頭蓋臉的打罵。
給予的希望過多反而是道枷鎖。
十七歲的少年心性傲過天,咬碎牙也要守好那一根硬骨,不肯服半分軟。
隻是除了他沒有人知道,這根硬骨不僅僅是想要去打職業争的頭破血流,更是少年藏在心底、孤注一擲,還未道出口便被現實擊碎到偃旗息鼓的怦然。
家庭反對并不是主要原因,真正讓江知許下定決心去打職業遠離溧河的,是喬绾一。
這些甚至連喬绾一本人都不曾知曉。
兩輩子了。
江知許記了整整兩輩子。
草木葳蕤,弦月高照。
青白月光籠下薄紗,靜靜落在少年少女身上,清冷混雜在青澀告白同化為溫情羞赧。
“什麼打職業呀,說到底不就是打遊戲的嘛?不務正業,我巴不得江知許趕緊走呢,在班裡隻會拖後腿。”
夜幕中,月色下,陳嘉禮身側的女孩窈窕清瘦身形遮擋在中式寬大校服裡,留下绮麗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