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我百無聊賴地讀着查爾斯兄弟給他的一本散文集。作者是理查德·傑弗裡斯,英格蘭鄉野作家。散文集很無聊,但我讀得還是十分起勁——那是查爾斯的兄弟留給他的東西。想必這個很能忍的蘇格蘭勳爵的确十分重視弟弟留下的禮物。他在許多空白處留下了批注,其中不乏一些熱情過分的評論。
我笑着搖搖頭……真羨慕他的親人們。他們什麼都不做就能享受查爾斯的愛。
不像我。
“緻我親愛的哥哥查爾斯和姐姐維多利亞。”
無論何時,隻要我在散文集的扉頁讀到這一行字迹,都會不由自主地喉嚨發緊。
查爾斯有家人疼愛,有真心待他的友人。我那些狂熱而卑微的愛在他的周遭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我知道他的愛意肯定是優先給這些健全可愛的人們的。
過去,我一定生出過不止一次摧毀他完美人生的想法。是的,我嫉妒他,以前我的确試想過,要是能把他強硬又高傲的外表一點點撬開,看着他逐漸崩潰,隻對我露出那種憎惡又凄楚的眼神,那會是怎樣一種感覺。我會感覺爽嗎,還是會感到不忍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夠不夠變态。
他的弱點實在顯而易見,隻要我對他的家人和朋友動手,他的精神就能被輕而易舉地擊潰。我畢竟也是嚴格訓練出來的審訊專家,作踐人心的本事絕不在查爾斯·蒙哥馬利之下。
我曾經有過那麼多次把他徹底摧毀的機會,卻隻要他願意伸手多抱我一會,尋仇的想法就煙消雲散了。他是勳爵,我是喪家之犬。他憐惜我,我就不由自主地可憐他,為他傷心,甚至為他掉眼淚……養父說的沒錯,我隻是一隻厚顔無恥又沒有自尊的流浪狗而已。過去我因為沉迷他的那麼一點點偏愛才沒有及時脫身。等到我幡然醒悟之時,我意識到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别丢下我,查爾斯……我什麼都會為你做的……”查爾斯隻是短暫地出門一會,偌大的公寓裡就回蕩起了我一個人的哭聲。我在他挂大衣的衣櫃裡抱頭痛哭,痛恨軟弱可欺的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那股極淡的烏木味道讓我安心。
查爾斯隻能原路折返,而我則像瘋了一樣狠抓住他的手腕。
“求求您告訴我吧,您愛過我嗎?可是像條流浪狗一樣肮髒下賤、又喜歡嗚咽不停的男人,又怎麼可能赢得一名蘇格蘭勳爵的芳心。”
淺綠色的虹膜劇烈收縮。
“但我從來沒覺得你是條脆弱的流浪狗……”
話音剛落,他便被猛然從衣櫃裡沖出的我壓倒在地毯上接吻。
在親吻間隙,我伏在他的耳邊嗚咽道:“您在騙我。您隻是需要我為您服務,所以不得不說些悅耳動聽的話來取悅我。您比誰都更清楚自己是什麼爛人,也肯定不止一次地恨透了我,對嗎?”
他閉上眼睛,仰起脖子——像條落敗的狼一樣暴露要害,他知道怎麼能讓我平靜下來。
“我發誓自己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也從來沒怨恨過你。”
我無助地哭泣起來,眼淚滴在他胸口的衣服上。
“天啊……親愛的勳爵。原諒我吧。我知道的,要不是您需要我的幫助,根本沒有任何接近我的必要。即使您愛我,我那條卑微的賤狗也無法相信這樣的鬼話了。更何況我還嫉妒您有家庭和友人……我真怕自己會出于嫉妒之心将牙齒嵌入您的脖頸……您還是把我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