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奧斯卡是個對食物口味相當挑剔的蘇格蘭人,隻不過是沒到每逢吃飯時間便會愁眉苦臉的程度。他當然也不會突然發起脾氣,丢掉配給的紅茶和餅幹。這是1940年,奧斯卡認為沒有被污染、能夠提供熱量的食物都是值得褒獎的。
有一次,參謀長要求機組在夜幕的掩護下進行超低空飛行,旨在往德國人的軍事基地扔炸彈。那一次奧斯卡終于吃上了一次像樣的斷頭飯。他現在感到有些遺憾,因為自己這次都沒來得及再品味一次那樣的佳肴。他那親愛的中校先生還覺得經驗豐富的蒙哥馬利上士肯定能平安無事地飛回來呢。
“聽着,你可是一個跟将軍同姓的上士。”中校信心滿滿地告訴他。現在想來,他跟蒙哥馬利将軍差得屬實不是一點半點(這位粗心的中校先生!)。畢竟他的姓氏拼法是MacMontgomerie(那是他母親的姓氏),而不是Montgomery。這并非一場平平無奇的巡邏,而是一場足以緻命的空戰。當時他太疲倦了,差點就在飛機上睡着了,結果卻遭遇了大批敵機圍攻。于是這次命運沒有再向奧斯卡微笑,而是讓他被一個驚慌失措的德國新兵打中了……哼,這下,那小子可要賺夠風頭了?
然而冷酷無情的奧斯卡卻并不能讓他如願,最後這個僅有十多歲、處女飛便因擊落皇家空軍上士而注定沐浴贊美與驚歎的天才德國幸運兒就被高射炮給擊中了。
“好有趣。”聽聞奧斯卡關于食物的見解,克裡斯蒂安笑了起來,看起來開心極了。“對了,我還沒問您的名字呢。”
“斯科特·查爾斯·奧斯卡·阿利斯泰爾·麥克蒙哥馬利。”蘇格蘭人一本正經而又頗為幽默地答道。
其實這是奧斯卡以前靈機一動,在登記表上随手填寫的假名,以至于現在連狗牌上寫的都是“查爾斯·O·麥克蒙哥馬利”。哪天如果他被敵人俘虜了,變成了戰俘“查爾斯·O·麥克蒙哥馬利”,就好像他本人僥幸逃過了一劫似的。仿佛被抓住的并不是他,而是一個跟他毫無關系的虛構的不存在的人。
至于中間那個“O”,也是十分有來頭的一個O。中間的O是“Oscar”,不是“Oidhche mhath(蓋爾語:晚安)”。他許多次用這個玩笑把别人逗得哭笑不得。
這個晦澀、難以拼寫的全名足以顯示他是個喜歡給别人制造混亂的狡猾年輕人。倘若這個設想變為現實,即使再讨厭他的敵人,抓到他以後,估計也得逼問他的名字到底應該怎麼拼……呃,就好像他在跟敵人的戰争中最後扳回了一局。這樣死得很體面,也很有尊嚴,不是嗎。
可惜這個有趣的想法也無從實現了。他會死在這個小小的荒島上,旁邊是陌生的法國男人。好吧,聊勝于無,他感到無所謂。奧斯卡從來都不在乎自己的死法,就像他不在乎軍糧的味道一樣。
不過,他依舊會渴望每天都能高高興興地吃上聖誕宴會上那樣的美味。另外,他最理想的死法就是某天心灰意冷地飛在天上,除了死已經什麼都不願再想的時候,恰好有個敵機冒出來把他打中……也沒什麼别的意思,主要是有撫恤金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