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門右側牆靠着一個木色儲物櫃,左側是衛浴一體的洗漱室,面積不過四平方米,幾步之後便能看到寝室全貌:七張上下床架,左右兩側各三架,還有一架橫陳靠在洗漱室的側牆,門對面唯一的窗戶下放着一張脫了漆的桌子。
寝室已有一位室友和她的爸媽,季琳,她自我介紹道。很好聽的名字,我抒發了我的贊美。
608寝室頓時熱絡起來。
我選擇了進門左側牆第一張床的上鋪,雖然上下不方便,但這樣可以避免有人坐在我的床上,并且靠近牆角的位置能夠給予我安全感。
家長間都有些自來熟,我的母親太過熱情,完全的剖白自己,她的談笑聲落在我的臉上,令人發燙,我清晰地從其他家長眼裡看不出内心的笑意。我有些無所适從,隻能盡力做着打掃的機械動作,可當看到室友開口同我說話,母親的談笑就轉移到我的臉上和喉腔。
新的同學不斷進來,走廊的說話聲愈來愈響,愈來愈歡快,宿舍很快變得擁擠,還好空調冷氣足夠,沒讓熱氣占領上風。對面男生寝室還有些師傅在安裝空調,說來幸運,我們這屆,學校決定統一安裝空調,據說是上一屆的本科率創了新高。
我總下意識關注落單的人,好像與生俱來。我看出對面下鋪的形單影隻,所有人的接送家長要麼是爸爸媽媽,要麼是媽媽,而她隻有爸爸一個人,裝着被褥的行李袋被放在床架旁,那個矮小健壯的男人隻簡短的叮囑了幾下,便轉身出去。
她也隻是沉悶的點頭,并不多言。
我幾乎敏銳的猜測到一些真實。
我捏着擦床闆的抹布,就上前和她說話,主動約她吃午飯,主動幫她洗床單,怕她一個人難以完成,便竭盡全力。
人總在初來乍到之時,迫不及待地尋求同伴、尋求安全感,以便更好的建造熟悉堡壘來安置自己。
日頭過了十二點,又慢慢攀上一點,在睡意朦胧中抵達兩點半,學校已經沒有了家長們的談笑和身影,灼熱的寂靜貼在水泥路面上。
大家零散又聚集的坐着,一個寝室的人總是很快形成一個圈。
下午是年級集體打掃衛生,很常規的忙碌開學日。
你不知道,我多少次偷偷看你,期待你從外面拿着清洗好的拖把走進教室,期待你拎着滿溢的水桶走進來,但總有人比我先上前去浣洗抹布。縱使沒人上前,我也隻會等你走出教室才會去清洗抹布,你踏進教室時候,我的擡眼,已是我積聚的勇氣抒發。
我把注意力轉移放在建立熟悉感上面,我和一同擦瓷磚的室友聊天,汪雨,她看上去不太愛說話,安安靜靜的,我努力找着話題,她喜歡二次元,我從未接觸過的圈子,陌生感再次襲來。
推着尴尬前行還是有些用處,後面我們聊得很好。
隻是你沒有再進教室。
你被安排去了班級衛生區,被安排清倒垃圾。
我手上的抹布也變成掃把、水桶、報紙。
報紙擦拭窗戶的聲音充溢在這80平方米的空間,跳轉在人與窗之間。
期待你出現在窗的另一邊。
晚餐,我和葉玲一起,對面下鋪的那位女生,我明顯感到她的木讷,和她說話能夠得到的回應永遠是迷茫眨着眼的含糊嗯嗯。
我有一瞬産生了後悔,但她是我進入學校的第一份安全感,我不願舍棄。
食堂有一頂吊扇,吱呀吱呀響個不停,就像我的心,遊移不定。傍晚的陽光斜照進來,我拿開被光照到的手臂,手狹搭在胸前靠近餐盤的桌沿上,倉促吃着。
傍晚時分的空氣還黏糊着綿綿熱浪,貼伏着人的肌膚,不屈不撓。
走廊上、樓梯間,都是陌生的面孔,完全陌生的環境,我幾乎下意識甯可回到上午悶熱的公交車座椅上,緊貼着車壁,任由悶熱黏膩狹擁着自己。
好在我的适應能力一貫如初,與人攀談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聊天最能拉近距離,尤其是在女生之間。隻是到底是第一天,拘束還是占據了一定空間,晚間自習鈴響後,教室和走廊遁入無聲,隻聽得到蟋蟀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