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月不相信,明明離家的時候孩子還對她笑,明明剛離開的時候,孩子還是那麼健康。明明靈族的孩子,不可能會有什麼先天疾病的。
怎麼會夭折呢?怎麼會夭折呢?!
可就連最擅醫術的嫂嫂,在她一聲聲追問時,都是紅着眼眶搖頭。甚至全家人都是如此痛心疾首,都親眼看見了孩子的屍骨。
孩子死了,在她離去的第三日。
屍骨被靈術封存,安置在家中祠堂。林若月此生落了三次淚,第一次在她作為新生命誕生在這天地間時,第二次便是為自己帶來的新生命喜極而泣,這第三次,卻是親眼看見自己孩子的屍骨。
那樣一個瘦弱的身體,毫無血色,身上爬滿了青紫,像是中了劇毒。切切實實地沒有了呼吸,失去了生命。
那時她才知道,人的喜怒哀樂,那一個哀是何感受。從心底痛至全身,痛到不能呼吸,痛到眼前一片昏暗,痛得她好想立刻跑入忘川奈何橋,看一看孟婆那裡往生的泱泱長隊,有沒有她的孩子。
都說沒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怎麼會有一雙正常的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林若月愛着的,從感知到這一雙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的時候,就無比期待着每一天,期待着他們的出生。因為她出生的時候,自己的族群就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她是這一類靈族最後的一個生靈。
正因如此,她無比期待着,自己的血緣至親、家人的誕生。
她不會繡工,就拜托靈蛛織了一件又一件衣裳;人間的長命鎖、平安符、乾坤圈,凡是好寓意,都親手做了出來。
她和甯琛翻遍古書,想了好多好多的名字,甚至在離家的時候,二人都還在讨論究竟給孩子起什麼名。
明明在外出途中已經想好了,明明已經想好名字了。
可孩子,卻沒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
孩子最終被火化了,身上爬滿的烏紫證明了她的死去絕非先天夭折。自那之後,她一連好幾日都趴在女兒睡過的搖籃邊,面無表情地流着淚。
她做不出來任何表情,她想了好久。世家之中總有争鋒的時候,因此也會有你我互惠互利、或是你我不對付的情況。
難道是誰看不慣甯家嗎?到底是誰連一介嬰孩都下得去手?!
一個母親,經曆喪女之痛的母親,她什麼都不要,隻要從世家中揪出那一個、或是真兇。哪怕違背自己這一靈族憐憫世人的本性,也一定要讓真兇付出代價。
這也正是為何,十多年前林若月突然答應了甯老太太,接管家族,并跻身世家盟會的原因,手段之狠厲無人不信服。
如果,當初甯知知是被毫無征兆地帶走,那麼哪怕是将三千世界翻個底朝天,林若月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了夭折的孩子,所有人都确認了孩子已經死去。
所以便不會有人想到,已經死去甚至火化了的孩子,到底為什麼會被扔在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世界裡。
“但我不信。”甯知晏感覺到妹妹在顫抖,又抱緊了一點,一字一句,無比堅定地道:“從我記事起,我就不信,不信妹妹死了。”
他和甯知知是雙生子,又或許是靈族血脈的一些加持,雙子之間的聯系就更為緊密。甯知晏一直都有着感覺,他感覺得到甯知知活着,就在某一個世界,某一個角落。
甯知晏天生就善于緣術,未啟蒙便能将當做玩具用的卦簽擺出卦陣,還不會說話時,隻需要家裡人問他今日運勢如何呀,他就可以看着卦簽,點頭表示好,搖頭表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