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渡還記得,就在一年半之前,那一個時日。
當僅僅在築基期的甯知知将那條身受異變的巨蟒淨化之時。整個仙京乃至每一個古神居所都從來沒有如此沸騰過。
盼到了,正如前潮盼後浪、将水流推向更遠處;他們盼到了甯知知展現出此等能力的一日。
因為知道這是個本性上善的孩子,所以知道她一定不會對衆生疾苦坐視不理;因為知道她一定會利用這份能力,去解救還飽受災禍折磨的人間。
尚且築基、還未拿回靈骨時的她這麼做了,親眼見證雨鄉的連年大旱時她這麼做了,輾轉在其他世界遊玩時的她也這麼做了。
所以看見鬼界的異變,她也一定會這麼做。
說出來也真是可笑,一群年歲幾千年起算的神仙怎麼都鑽研不出法子,因為這污染完全就是超脫三界衆生的存在,完全無法找到源頭究竟為何。
他們将希冀寄托在一個新生的孩子身上,一邊盼望着她快點長大飛升,一邊期待着她面對每一處災禍都伸以援手;卻在心底感到無比罪惡,因為她還隻是個孩子,隻是擁有了這樣的能力,就被天上地下扣上如此沉重的責任,于是不願開口、不願對她說出請你一定要以蒼生為己任這樣的大道理。
于是隻能這樣,愧疚并抱歉地引導着她,或許隻要是她親自開口說自己要做這些,他們的罪惡就能減輕一點。
這是利用吧,是啊。說什麼天上都在關注着她和甯知晏的成長,說什麼将各種機緣都推到他們面前,不都是因為想要減輕心底的抱歉嗎?可他們旁觀看清,在甯知晏心中,或許這個妹妹比所謂的衆生都要重要許多,在未找回妹妹前,他做這些事或許都不過是因為母親要求。
所以他們就将算盤傾數打在甯知知頭上,隻要她開口,不就能輕松讓甯知晏心甘情願地、更多地做這些事嗎?
或許是看着他們年少便展露出絕倫的才能,就忘記了他們也才十三四歲,是真正的少年,隻是少年被天才這二字蓋了過去。
泱泱衆生,有很多都在不知名之處受苦。縱然再不忍心,也要權衡這份不忍該傾向于哪一邊,也隻能昧着良心推動着甯知知去解決了。
面對她這樣直白的發問,許渡隻是瞬間心底如同有螞蟻在爬一般,心虛,全是心虛。還有不忍心。沒有一個人可以坦然面對這樣被迫承擔起責任的孩子。
隻是甯知知抱着魂魄剛齊全的小孩,小孩在她懷裡,因為二人在對話,所以他不說話,也不鬧。但他能感覺到氣氛不太輕松,攥緊了丁香色的衣裳。
甯知知沒打算要答案,因為她的想法本來就是對的。她隻是揚起笑臉說道:“沒事,因為我也是這麼想的。”
如果是讓她選擇的話,自己和衆生相比……怎麼想都是後者更為重要一點的吧?既然如此,就不存在什麼利不利用。因為她和這些神仙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自己的衣服被孩子抓皺,她輕輕拍了拍孩子的背,沒有看見許渡錯愕的眼神。她隻說:“好了,判官大人,把鬼魂們都帶過來,應該不需要多久吧?最好直接把他們變成魂魄體的狀态,這樣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