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拿通知書的那天是個大雨天,冬天照例少有大雨天,幸而七點後大雨轉小,變成淅淅瀝瀝的連綿陰雨。
于是兩位班主任提前出門,陰雨天開車慢。
學生們在九點基本都到了,宋長明組織着發完成績條,然後通知大家到操場自由活動,家長會大約持續一個半小時左右。
一班和十七班的家長會跟其他班時間錯開,所以這會一二樓隻看見兩間教室門前人來人往,家長有序地進入教室。
開完家長會剛好過十一點半。
一直到下午一點半,謝今朝真正躺在沙發上,才終于有了實感。
寒假的實感。
所有事情結束了,接下來二十多天的寒假。
大街小巷早幾天就開始循環播放年味很足的歌曲,學校甚至連盛開的臘梅花樹都被挂上了紅色的小燈籠,一時還真算得上紅火。
沖了個澡,謝今朝出來蒙頭睡到入夜,才慢悠悠起來給自己做飯。
謝今朝看着在腳邊吭哧吭哧啃骨頭的偏偏開始思考下一個問題。
肯定不可能讓它自己在四川,但要帶回去隻能開車。
一千多公裡,開車至少十三個小時。
謝今朝蹲下來,一下一下摸着偏偏的頭,小狗的溫度很快跟他共享,溫暖厚實的觸感。
開回去算了。
實在不行走走停停最多兩天也能到。
但他沒想到,自己沒提前跟家裡人說什麼時候回,結果就是他爸媽到了他家樓下,他也才知道這個事。
“又來?”謝今朝下了樓,有點回不過神。
郁女士對謝今朝的反應十分滿意:“來接你回家,可不可以呀,朝朝。”
這話說的很膩歪,謝今朝很久沒聽過郁女士這個語氣跟他開玩笑說話了。
他歎了口氣:“雲南回來順道路過的吧。”
郁女士笑着抱過往身上撲的偏偏:“你回去不方便,偏偏也不能自己留四川,我們沒什麼事,就來接你了。”
謝父也點頭:“走的時候我們去買點豌豆尖,帶回去燙火鍋,讓你外婆也嘗嘗。”
謝今朝笑出聲:“先休息兩天吧,放寒假了,帶你們市裡逛逛。”
郁女士擺擺手:“得了吧,你上班那會我跟你爸早把這圈逛完了,巴掌大的地方。”
謝今朝啞然:“行,那去成都看看?”
“嗯——”
當晚,郁女士大手一揮,把謝今朝剛來時買來積灰的烤箱薅出來準備烤小蛋糕。
謝今朝在沙發陪偏偏玩球,聞言,他忽然想到個事。
“媽,多做點行不。”他把小球一抛,去廚房幫郁女士翻出當時買烤箱送的模具。
郁長舒女士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怎麼,開竅了?要送對象?”
謝今朝一嗆:“媽,先前找人辦事,欠人情呢。”
郁女士聞言一笑:“誰幫忙辦事拿小蛋糕還禮啊?你欠人情拿你媽去還啊。”
謝今朝邊洗模具邊歎了口氣:“這不跟您學嘛。”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郁女士終于不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
“晚上叫人過來吃頓飯吧。”
謝今朝手一頓,誤判了,這個話題還沒結束。
“媽,”謝今朝伸手用手腕扶了把眼鏡,聲音有些無奈,“是宋長明。”
郁女士莞爾:“我又沒說是誰。”
謝今朝歎了口氣:“我說的,行了吧。”
郁女士推了把謝今朝的胳膊,把人往外攆。
“去給小宋打電話,讓他過來吃小蛋糕。”
謝今朝又歎了口氣:“知道了。”
但宋長明來時又帶了幾隻袋子。
不等郁女士開口,他就搶先說道。
“阿姨,他打電話那會我剛從鄉下回來,剛好你們要回去過年了,給你們添點年味。”
這話說的。
謝今朝靠在門框歎了口氣,目光落在班主任的肩背上。
真還不清人情了。
宋長明一挑眉,沖他一笑。
謝今朝靠在門邊的動作一頓,他忽然有些狹隘地覺得,班主任是故意的。
晚些時候,謝今朝送宋長明下樓。
出了單元門,宋長明回身:“就這兒吧,外面冷,早點上去。”
謝今朝搖搖頭:“走吧,我也走會。”
宋長明低頭看了眼搖尾巴的偏偏,回了個好。
快要臘月底,小區四處都是挂滿樹梢的紅燈籠,每個單元門前都貼了火紅的對聯,時不時聽到小孩的尖叫和小炮的轟鳴,确實熱鬧。
“好久沒見過這麼熱鬧的年了。”
“之前都沒回家過年?”宋長明轉過頭看他。
謝今朝搖搖頭:“幾天假,來回跑太累了,基本都是他們帶外婆來武漢過的年。”
宋長明的目光落在遠處:“那是很久了。”
“嗯。”謝今朝輕聲應道。
“到了,”宋長明指指面前單元樓,“一月底還是冷,你沒戴圍巾,早點回吧。”
謝今朝摸摸脖子,出門有些急,确實忘記了圍圍巾,這一路居然沒覺得冷。
此刻大概是突然注意到,一股冷風鑽到脖子裡,他輕輕縮了一下。
宋長明看着他,彎着眼睛往前走了兩步。
“陸圓缺說你記性不好,看來是真的。”他聲音都帶上了笑,一條圍巾又落在謝今朝脖頸上。
陸圓缺什麼時候跟你說過。
我怎麼又不知道了。
謝今朝失笑:“我是北方人。”
怎麼可能這點冷就凍到了。
宋長明又擺擺手:“戴着吧,我也上樓了。”
摸着脖子上纏繞的圍巾布料,謝今朝說:“那隻能明年還你了。”
宋長明已經轉身,聞言頭也不回地擺手,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拿着吧,我還有。”
等到人影徹底消失,腳下傳來偏偏的聲音,謝今朝才有動作。
他蹲下來摸摸偏偏,小家夥一大早起來自己選了這件前兩天新買的黃色小衛衣,現在神氣得很,一隻威風凜凜的酷狗。
“你說他幾個意思?”
偏偏聽不懂謝今朝在說什麼,它湊上去舔舔謝今朝的手腕。
謝今朝拉拉狗繩,起身:“傻狗,走了,回家。”
這回能聽懂了,黃色衛衣的酷狗不服氣地叫了聲。
“好,聰明狗,聰明的乖狗狗。”
毛捋順了,酷狗終于滿意了,走路都搖着尾巴。
直到快走到單元樓,謝今朝才莫名開口。
“反正我隻看遲意給陸圓缺圍過圍巾。”
聽到兩個熟悉的名字混在一個聽不懂的句子裡,偏偏雖然還是歪了歪頭表示不理解,但很配合地叫了一聲表示附和。
“……”謝今朝低着頭用有點難以言語的表情看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