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謝今朝在一中的第二年。
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濕來回搖晃的銀杏,謝今朝心想,再過段時間就該黃了。
今天的雨和開學典禮那天一樣突然,毫無征兆地落在悶熱的正午。
午睡鈴響起,謝今朝起身離開辦公室。
這周輪到他午休值班,他抱着夾闆前往各個班級開始清點午休人數。
按順序他最後才清點末尾靠樓梯的十七班,301教室。
十七班這學期開始少了好些在教室午休的人,大多都住進了午休寝室。
教室裡的人還沒睡,都在埋頭寫字,他清點了一遍人數。
嗯?
“怎麼少了個?”
他又清點了一遍,擡頭環顧。
“黃燦呢?”他問。
祝橼離他最近,她擡起頭應道:“洗手間,馬上回——噢,回了。”
“謝老師。”
黃燦從前門進來,喊了聲他。
謝今朝點了點頭,在本子上打了個勾:“嗯,差不多了,都準備休息了。”
然後他出了教室。
黃燦回位置坐下,她看向對面的玻璃窗。
噢,很可惜,午休睡覺窗邊的同學會拉上窗簾,現在教室裡看不見窗外,隻能聽見隐隐的雨聲。
教室外基本都是樹,剛剛她從走廊盡頭的廁所回來,教室外堪堪齊樓的桂花樹被雨水沖刷得來回輕晃。
又下雨了。
她剛在教室外的一排挂鈎上看到了一把明黃色的雨傘,有人沒帶傘回去。
“……”
雨勢不見小,周圍陸續有人趴下睡覺,教室外的雨聲朦胧地傳進來,黃燦沉默地看着棕色的拉攏的窗簾。
“我靠初初快起床,下雨了——”
許晦拍着初初床邊的欄杆,聲音有些急,同時還催着另張床上冒了個頭的饒越。
“下雨了下雨了,快點快點——”
平時三人就是大套間最慢的,每逢收拾好了出去,這一層基本都沒人了。
什麼?
“嘶——”初初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惺忪的睡眼瞬間張大。
直到快下到一樓的樓梯轉角,初初還在抱怨窗外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許晦拍拍她的胳膊強裝釋懷:“沒事,大不了再頂着校服回去呗,一回生二回熟,也不遠,就濕一會會。”
饒越也認同地點點頭,拉開了校服外套的拉鍊:“一會進去記得搶熱水,估計很多人今天中午回來都沒帶傘。”
初初歎了口氣,也說服了自己:“行吧,反正就兩步路。”
很快到最後一級台階,窗外嘩啦的雨聲不見小,鐵欄杆上凝結了很多細密的水珠,初初忽然福至心靈地有種奇異的錯覺。
但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這種錯覺,最後一個轉彎,她看到了黃燦。
女生宿舍的走廊下午不會開燈,加上下雨天光線并不夠亮,大門進來的那塊穿衣鏡隻提前把人的身形勾勒了大半,那一瞬間很快。
饒越先她一步出聲:“耶?黃燦怎麼在這,你不是在教室午休的?”
初初眨眨眼,也看向她,被搶了台詞,她都忘了還要說什麼。
許晦的餘光在兩人身上來回了幾次,但并沒有開口說話。
黃燦點了下頭:“醒得早,看下雨了,想起你們中午沒帶傘,給你們拿把傘來。”
這場雨下得急,初初目光向下移了一些,看見黃燦褲腳的一小片被染成了深色。
她來不及笑出來,隻高了一點聲音:“哇,這麼好——”
黃燦分了一把傘給許晦。
許晦再度看了她一眼,伸手挽過饒越的胳膊:“雨下得大,你倆打一把吧,走了越越。”
饒越“啊”了一聲,傘很快撐開,許晦不由分說地拉着她走進了雨中。
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心照不宣。
雨勢不見小,初初來不及品味多餘的不對勁。
“快,趕不上打鈴了,還說回去接杯熱水呢。”
黃燦撐開傘站在屋檐下,偏頭看向裡面。
“我給你們接了,放桌上了。”
初初走進傘下,頭頂的雨珠布滿透明的傘面,天空澄碧如洗。。
她笑了一下,張了張嘴:“哇。”
兩人并排往教學樓走,雨水落在頭頂傘面,激蕩出清脆的回響。
餘光裡初初看到宿舍樓外的小池塘,塘邊有棵倒高不矮的枇杷樹。
她想起夏天的時候,宿管阿姨笑咪咪地招呼她們一起吃樹上剛打下來的枇杷。
黃燦燦的、成熟的枇杷。
傘撐開後不算大,黃燦扶着她另一邊總随步子拐到雨下的胳膊:“看路,有水坑。”
初初“噢”了一聲,她忽然覺得是因為自己剛睡醒沒開眠的緣故。
居然覺得這場雨來得恍然大悟。
雨中的老榕樹浣洗出幹淨的新綠,沖淡了午後原有的悶熱,遼闊的風在雨中穿梭,預備鈴就是這時候響起的。
雨點落下如急鼓,像是她的腳步聲,像是她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