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現在在想自己今天是不是諸事不順。
他順着聲音方向看過去,硬着頭皮喊了聲:“媽。”
來人穿着件白大褂,口罩還沒取下,隻點了點頭,看向他旁邊的人。
“又犯事了?”帶着口罩的聲音有些霧,但聽起來是在笑。
付一歎了口氣:“别刻闆印象。”
他指了指旁邊:“淩暢,同學,哦,舍友,打球腳傷了,來拍個片。”
淩暢剛喊了聲“阿姨好”就又看付一指了指最前:“還有宋老師。”
女人回頭,看見一個高個子青年,戴着副眼鏡,匆匆趕過來。
“宋老師。”
宋老師似乎愣了一下,才通過一雙眼睛認出來:“付一媽媽。”
然後兩人又走遠了,付一有些無聊地看着淩暢似乎已經重了的腳踝。
“還痛不?”
“不想就不痛。”淩暢說着,從口袋裡摸出被疊成小塊的試卷,“有筆麼?”
付一想笑:“帶了卷不帶筆?”
“忘了。”
付一起身,歎了口氣:“等着。”
宋老師提着片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兩個男生不知道從哪借了張桌子,一起坐在椅子上,看起來相當和諧地一起寫卷子。
醫院燈光看久了有些刺眼,但至少現在這個場景看起來很柔和。
“去挂水。”宋老師拍了拍淩暢的肩。
淩暢從一道立體幾何的思維裡抽出來:“啊?”
沒骨折啊?
“這麼想骨折?”宋老師笑了笑,示意付一把人扶起來,“前面。”
付一收起卷子和筆,把桌子拖回就診台,才折返回來。
“走。”他伸出半隻手臂。
淩暢沉默地把手搭在了上面,還沒想好剛那道題到底為什麼證明不出來垂直。
“要挂多久啊?”付一指了指水袋,問剛給淩暢紮完針的護士。
“兩袋,一袋一個半小時,這個差不多了你來叫我,”這個護士似乎跟付一很熟,“餓了沒,一會讓食堂給你倆帶份飯?”
付一搖搖頭:“食堂還沒學校的好吃,一會出去買。”
那護士笑了笑,确認無誤後就走了。
宋老師隔了一分鐘才回。
“給你家長打電話沒接通,我給他們發了短信,”宋老師把手機遞給淩暢,“你能聯系上他們嗎。”
淩暢頓了頓:“可能在開會,沒事,又不是多大事。”
宋老師又說:“帶手機了吧。”
不是疑問句。
淩暢于是點點頭:“過會我給他們說聲,沒事。”
宋老師看了眼吊瓶,又看了眼時間。
“我也要回去開個會,付一你在這守一下,想吃什麼點外賣,”說着宋老師在手機上點了幾下,“給你轉了錢,不準點他不能吃的。”
這話是對付一說的,宋老師也沒問付一是不是也帶了手機。
付一慢吞吞地應道。
“哦。”
還真要他守啊。
幸好帶卷子了,早知道把單詞本文綜題本一起帶來了。
“開完會我就過來,淩暢今晚要不要回家?”宋老師又問。
淩暢搖搖頭:“不回,回去明天來不方便。”
“好,你們剛好住一起的是吧,”宋老師又看向付一,“這幾天扶着他些。”
這不還能一蹦一跳嗎。
他去年運動會傷了怎麼也沒見有這待遇。
但付一沒說出來,好吧,他還是個有善心的人。
日行一善。
“嗯。”
第一瓶水挂完換第二瓶的時候,付一剛好寫完手裡的英語卷子。
“你不給你家裡打個電話?”他突然想起來。
但也是說出來了他才反應過來,他跟淩暢關系好像還沒好到這種程度。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希望他當沒聽見吧。
淩暢似乎也才反應過來:“啊。”
然後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像是真忘了一般撥了個電話出去。
付一正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就聽見電話那邊接通了。
“嗯,沒事,已經挂上了……不回……不是一個人……”
付一轉了一圈手裡還沒合上筆蓋的簽字筆,是啊,還有同學陪着。
舍友也行。
他又轉了一圈。
淩暢的眼神似乎往他這個方向瞥了一下,随後又說:“付一在這邊。”
付一轉筆的動作一頓。
他剛說誰?
付一?
名字?
名字代表的東西就多了。
電話挂斷後,他放下筆:“你跟你家裡說過我?”
這麼問好像不太符合他們目前還不算熟的關系,但付一心想剛都問那話了,多問句也沒事吧。
“說過。”淩暢隻回了兩個字,然後話題一轉,“是不是剛調過滴速,感覺快了。”
“什麼?”付一看了眼滴管,“痛?”
“有點。”
付一起身:“等下,我去喊人。”
來人又是付一的媽媽。
其實付一也不想找她的,但是就那麼巧,進去那麼大間辦公室,就他媽一個人在那。
“好點了嗎?”阿姨重新調了下滴速。
“嗯,謝謝阿姨。”
阿姨笑眯眯地擺擺手:“差不多了就休息一會,别一直寫作業,你們宋老師剛給我打電話了,他和謝老師已經在路上了。”
淩暢再次乖乖地點了點頭:“好。”
付一在旁邊看得難受。
怎麼這麼能裝。
“去,我辦公室還有倆蘋果,去洗了給小暢削一個。”
“我?”付一指指自己。
怎麼還小暢上了?
而且。
開什麼玩笑,蘋果洗洗不就能啃了,還要他給他削皮?
“這兒是醫院,快去,”不愧是媽媽,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麼,伸手想拍付一的肩,舉到一半又停下,隻囑咐道,“洗手池那邊有專門洗水果的洗潔精,看清楚點。”
付一歎了口氣,還不如剛就跟宋老師他們一起回去了。
寫字的桌子有點矮了又不舒服,現在還要照顧某個他覺得根本不至于算病人的人。
“知道了。”
我操。
他突然想起來。
我不會削蘋果啊。
“……”愛吃不吃。
“你……”淩暢看着那顆蘋果在付一手下,幾度猶豫要不要開這個口。
“閉嘴,”付一惡狠狠地削完最後一刀,幾乎是洩憤般地把到插在蘋果上,“趕緊吃,吃完回去了。”
淩暢歪了歪頭,打量着面前插在水果刀上的蘋果。
至少皮都削完了,他想。
至于形狀。
他忍住笑接過刀柄:“謝了。”
付一偏過頭去不想看自己削出來的東西:“你确實該謝。”
然後把另隻蘋果從墊了張餐巾紙的桌上拿起,再次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淩暢沒忍住,無聲地笑起來。
“這倆相處得也還可以嘛。”謝今朝站在問診台,對旁邊的宋長明說。
“嗯,”宋長明也應道,順手偷拍了一張照片,“挺和諧的。”
“是不是還要挂兩天的水?”
“嗯,下午我開車送他過來。”
“行,走吧,回學校了,第二節晚自習都要下課了。”謝今朝看了眼時間。
“嗯,去看看水挂完沒。”宋長明也說,嘴角挂着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