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地中央突然響起三聲短促的機械提示音，而天頂的蜂巢結構也開始緩緩旋轉。其中液壓裝置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是巨獸蘇醒時的呼吸。

“精神抗性測試，準備就緒。”

于是江恪收回視線，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到測試區中央。

白予簡正靜立于圓形平台之上。雙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指尖微微蜷曲。看似放松的站姿中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

銀灰色發絲在能量場的擾動下輕輕飄拂，如同浸沒在無形的精神洪流中。

不知何時，他腳下的記憶合金已然勾勒出精密複雜的紋路。六道主紋路從平台邊緣向中心延伸，形成完美的六芒星陣列。位于星角末端的微型傳感器閃爍着幽藍光點，與上方的蜂巢單元交相呼應，使得整個平台仿若籠罩在一張流動的光網之中。

"開始。"

指令通過環繞音響傳來的瞬間，測試場頂部的蜂巢結構驟然亮起刺目的紅光，将整個空間染成血色。

江恪下意識擡手擋在眼前。

然而視網膜上殘留的光斑還未消散，第一波精神沖擊已經如海嘯般席卷而來。

透過指縫，他看見測試區内的空氣在能量波動下劇烈扭曲，形成肉眼可見的透明漣漪。白予簡的制服下擺被無形的力量撕扯得獵獵作響，銀灰色發絲如同暴風雨中的蘆葦般劇烈搖擺。

但那修長身形卻始終筆直地釘在平台中央，連膝蓋都沒彎一下。

“強度30%。受試者生命體征穩定，精神波動維持在安全阈值内。”

全息屏幕上，那條代表白予簡精神狀态的藍色曲線平穩得近乎刻意，每一個波峰波谷都與參考線完美重合，就像是用尺子比着畫出來的一樣。

江恪強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嗤笑，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這家夥怎麼連裝模作樣都要做到分毫不差？

技術員掃過數據流，聲音平闆地彙報道：“各項指标均符合B級向導标準參數。”

白玥站在控制台前，指尖輕叩着金屬台面，目光在數據和白予簡之間來回掃視。鏡片反射着冷冰冰的藍光。

“準備第二階段測試。”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刹那，整個測試區的光線驟然轉暗。

位于四角的安全指示燈也齊刷刷由藍轉紅。高頻嗡鳴聲驟然響起，像是成千上萬隻機械蜂群同時振翅，在密閉的合金空間裡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共振。

第二波沖擊來得比白予簡預計得更快。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無形的壓力波在測試場内蕩開肉眼可見的漣漪。銀灰色發絲驟然揚起，如同被疾風掠過的水銀，在猩紅能量場的照射下泛着冷冽的金屬光澤。

“唔……”

幾不可聞的悶哼從唇齒間溢出。

位于平台中央的身形明顯晃了一下，右腳靴跟與合金地面摩擦發出細微的“吱”聲。看似狼狽、踉跄的後撤步，卻精準地停在距離平台邊緣7厘米處，分毫不差。

這個距離足夠讓監控系統判定為“勉強支撐”，又不會觸發安全防護機制。

同時右手條件反射般擋在面前，指關節因刻意控制的發力而微微泛白。透過指縫，他看見懸浮屏上閃爍着的強度标記旁，能量讀數卻在瘋狂飙升。

“強度65%，受試者出現輕微抵抗反應。”

江恪突然一把拽住身旁技術人員的衣領，力道剛好卡在讓對方呼吸困難卻又不至于窒息的臨界點上。刻意放大的聲音随即炸開：“喂！你們管這叫‘輕微’？”另一隻手指向監測屏上瘋狂跳動的數據，“我搭檔的檔案上白紙黑字寫着‘B級向導’。現在這強度都夠放倒三個A級了！”

“江、江恪能力者……”技術人員漲紅了臉，徒勞地扒拉着對方鐵鉗般的手腕，“這……這是标準流程……”

黑發能力者不由冷笑一聲，将音量又拔高了幾分：“标準？你們的标準就是——”

“測試流程完全符合《塔規》第17章第4條規定。”沈昭緩步走近，聲音低沉而克制，“這是最後一次提醒。測試期間請保持安靜，若再有幹擾行為，我将采取強制措施。”

“安靜？我搭檔都快——”

怒吼突然卡在喉嚨裡。

測試區内，白予簡突然踉跄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擊中，右膝重重磕在合金地面上，發出聲悶響。銀灰色睫毛劇烈顫抖着，在蒼白的臉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一滴冷汗順着下颌線滑落，在即将墜地時被能量場蒸騰成細小霧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