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可盯着手機屏幕遲遲沒有接通。

在猶豫的那幾十秒裡，她腦海裡湧動着數不清的念頭，那些和舒婵聊天的内容總反複在腦海播放。

斯汀的大樹下，舒婵面色平靜道：“你喜歡上司衍簡直再正常不過，沒有人可以在他的‘關懷’下全身而退，更何況，你現在的身份可是他的‘狂熱粉’。”

蘇卿可那一刻覺得，裝粉的報應終于還是來了。

可諷刺的是，她現在不但是真粉，還喜歡上了司衍。

舒婵像一個單方面的講述者，并不在意蘇卿可的任何反應，她繼續道：“他會默默幫你拉資源，再忙也會抽時間和你見面，尤其是營業期間，你再不會找到比他還盡職盡責的‘營業搭子’。”

說完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帶着笑意道：“你吃過他做的菜嗎？那簡直是我留學時光裡的救贖，不過當時他燒烤不太行，不知道這些年進步了沒有。”

突然出現的燒烤局。

娴熟的燒烤手藝。

超會的“營業”手段。

如果換一個人跟蘇卿可講這些，她可能都不會這麼難受。

但舒婵卻還沒有說完：“我跟你說這些你可能也不會完全相信，畢竟沉醉在‘愛’裡的女人都不會質疑，但我問問你，司衍對你說過他喜歡你嗎？抛開那些暧昧濾鏡，他向你确認過心意嗎？”

都不用蘇卿可回答，舒婵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她歎了口氣，帶着幾分惋惜的神色道：“那你敢問嗎？敢問司衍他喜歡你嗎？又是哪種喜歡，對粉絲的寵愛，還是對戀人的愛慕？”

蘇卿可警惕地望着對面的女人。

舒婵笑意越發明顯：“你不敢問，對不對？因為前面有太多的前車之鑒，你問題出口的瞬間，就是司衍翻臉的時刻，他那些成長經曆注定他喜歡被‘愛’的感覺，但又厭惡‘愛’本身。”

蘇卿可覺得她說的不對，但此時腦中亂成一片，隻能動了動發麻的嘴唇，問道：“你跟我說這些的原因是什麼？”

舒婵伸了個懶腰，不是很在意的模樣：“看樂子吧，我愛看每一個對手不聽勸告，倉皇落敗的模樣。”

蘇卿可瞪大眼睛：“對手？”

舒婵大方點頭：“我也喜歡司衍啊，但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了解他的所有，他還給我寫過歌，而且我們有約定，四十歲還單身就去拉斯維加斯結婚，既然結果是注定的，過程嘛，就全是樂子。”

蘇卿可覺得自己好像在和“題庫”比自己大無數倍的競争對手競争，還沒開始答題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

舒婵甚至還在安慰她：“放心，我不會幹涉你們的任何事情，反正追問的下場是出局，而認慫的下場是遺忘，誰不知道，司衍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新CP。”

但經過這麼多天的思考，蘇卿可發現——

其實還有第三條路。

那就是讓這場荒誕開場的劇目就在這裡“殺青”。

或許友誼真的可以天長地久。

她會用時間消化掉那些不必要的情感。

做司衍永遠的粉絲。

如司衍曾經說過的那樣，讓一切美好停留在“倒數第二集”。

蘇卿可終于接起了電話。

司衍疲憊又急切的嗓音立刻從聽筒内清晰傳來：“為什麼？”

蘇卿可溫柔第彎起嘴角：“因為《墨古傳》要提前開機，導演通知我們提前一周進組，我總不能剛進組就請假吧？”

蘇卿可沒有撒謊，劇組确實提前開機了。

就好像是連老天都在提醒她。

該結束了。

大概是被蘇卿可的聲音安撫到，司衍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接受了：“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你不想來。”

蘇卿可笑着笑着眼淚就又開始滑落，她竭力穩住聲線：“為什麼不想去？我可是你的鐵粉，怎麼會不想去你的演唱會現場呢？”

司衍依舊覺得不對，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喉嚨幹澀道：“我……很想你。”

蘇卿可閉了閉眼，覺得眼前模糊一片，強撐着繼續道：“我也很想你啊，我們都很想你，不過最近大家都很忙。”

确實，最近毛茸茸組爆火，連同住的蘇卿可程珠璧都沒見過彼此。

司衍似乎欲言又止：“那……你照顧好自己。”

“嗯，你也是。”蘇卿可跟着道。

挂了電話，司衍長歎一口氣仰在皮質座椅中，手機煩躁地朝黑色的桌上一滑，閉起了眼睛。

桌上手寫歌詞本還攤開着。

寫着新曲的那頁紙剛被小心的撕下。

旁邊還放着一個精緻的淺綠色信封。

推門而入的胡西哲口中嚷嚷：“你怎麼回事？拿着手機就跑了？什麼重要的電話讓你放樂隊老師們的鴿子？！”

胡西哲覺得司衍狀态不太對，眉頭緊蹙道：“你說什麼？你看起來不太舒服啊，要不休息一會兒？沒事的，你壓力别那麼大！”

胡西哲還以為司衍是怕呈現不出令粉絲滿意的舞台而壓力大。

司衍一隻手擋在眼睛上，悶悶道：“我休息十分鐘，你跟樂隊老師們說一聲，讓他們喝點東西，還有，那首新歌拿掉吧。”

胡西哲出門的腳步一頓：“啊？又不唱了？”

“嗯，不唱了。”

過生日的人不在，禮物送給誰呢？

司衍閉眼沉在沙發裡，又想起了蘇卿可畢業典禮那天。

其實那天司衍偷偷回了南市一中。

他不确定蘇卿可還記不記得他，但他背了一把吉他，還帶了一束鮮花。

在他的腦海裡，還裝了一首送給她的歌。

那首歌的歌詞并沒有出現在他的歌詞本裡。

因為已經在他腦海裡循環播放了千百次。

當天校園裡人流複雜，所以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

司衍依舊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着蘇卿可作為優秀畢業生發言，看着她微笑着和同學合影。

忽然，一個眉心豎痕明顯的中年男人遙遙沖着司衍伸出一根手指：“你——”

司衍立刻認出那就是蘇卿可的父親。

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教導主任。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撒腿就跑。

可他跑了兩步卻覺得不對，回頭一看，那位一向闆着臉的教導主任剛剛指的并不是他，這會兒正和顔悅色的同一個帶着眼鏡的男生說話。

那個男生他也認識。

因為他剛剛還作為特邀校友在畢業典禮上講了話，叫盧方朔。

司衍裝作不經意地又退了回去，聽到蘇父問盧方朔：“你就這麼來的？”

盧方朔木然回答：“對啊。”

蘇父似乎有點無奈：“你這樣能追到我女兒嗎？連花都不帶一束？你看看她周圍圍了多少男生？算了，我一會兒先把她支走。”

盧方朔撓撓頭：“我……沒經驗啊，那我現在去買？”

蘇父無奈點頭，急道：“去啊，出了學校順着光華路走大概一百米，右邊小巷子裡就有家花店。”

司衍看着這一幕心頭發澀。

這就是蘇卿可父親認可的“女婿”人選嗎？

确實是人中龍鳳。

跟他完全不是一類人。

很快，蘇卿可就被蘇父不知道以什麼理由支走了。

司衍遠遠地跟着她。

不料在操場邊的矮牆下，他看到蘇卿可被一個高個子男生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