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開視線,輕咳兩聲,耳邊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絲竹之聲,便道:“我雖然沒了之前的記憶,但感覺我好像會彈琴吹箫,不知這些技藝能否幫到小姐?”
王将石找茬問道:“你都沒記憶了,你怎麼還會彈琴吹箫?”
“可能是從前勤于聯系,從而形成了一種刻入身體的習慣吧,”陸清安并沒有被他的問題刁難到,他回答得遊刃有餘,王将石一時倒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你說的那些都太高雅,不切合實際,”王将匪擺擺手,苦口婆心道:
“什麼彈琴吹箫,懂得欣賞這些的都是富貴人家,哪個能來大街上聽你彈奏?再說置辦樂器還要一大筆銀子,說不定到時候連本都回不來,那豈不是把我們今日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掙得那點子錢都打了水漂了?”
她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說白了,除了對藝術一竅不通外,就是心疼自己剛掙的銀子。
“小姐說的在理。”陸清安聽了她這番話,并沒有收到打擊,他擡眸看向王将匪,王将匪坐在樹蔭下,許是因為忙活了一下午,還沒緩過來,她的碎發粘在紅撲撲的臉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剛過了冷水的黑葡萄,在這炎熱的夏日裡,沁人心脾。
那雙又黑又亮的眸子裡充滿着昂揚的鬥志,好似帶着天生就讓人信任她的魔力,讓人一看就安心。
王将匪察覺到那道探究的視線,她回望過去,質問道:“你看我作甚?”
“我……”,突然被抓包,陸清安竟卡殼了,鴉羽般的睫毛不自在地眨了眨,對上王将匪那雙圓溜溜的黑亮眼睛,陸清安突然升起了一絲玩心,他翹起唇角,狀似好奇地問道:“小姐,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我是你的随仆,為何我會這些琴棋書畫的玩意,而你卻不會?”
果然,王将匪聽到他的問題,眼神肉眼可見的慌亂了起來。她眼珠亂轉,結結巴巴道:“這個嘛……這個……其實……呃……說來話長……”
王将匪看向王将石,投去求助的視線。王将石回她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移開視線,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沒辦法,王将匪隻能絞盡腦汁,開始瞎編:“其實你之前是富家公子。”
“哦,”陸清安點點頭,一副“你繼續”的模樣。
王将匪硬着頭皮,繼續搜腸刮肚地往下接故事:“你家以前從商,後來生意都賠了,還欠了一大筆銀子,你家人沒辦法,隻好把你賣了。那時候我娘想給我買個上門女婿,就去街市上看看,正好看到你在插标賣首,我娘就把你買下了。”
她這個故事一編,越說越順口,連王将石的注意力也被她吸引過來了。陸清安倒也配合她,接着問:“後來呢?”
“後來呀,”王将匪笑嘻嘻道:“後來我娘把你帶上山,本想讓你當個童養夫,可惜我沒相中你,但是呢,你卻喜歡上我了,對我一見鐘情,哭着求着讓我不要抛棄你,我娘見你這般可憐,便将你留下,讓你給我當小厮了。”
王将石:“……”。
他姐這編故事的本領,真讓他佩服啊!這故事,比剛剛那個街口那個說書人講的話本子還要精彩!
“哦,原來如此,這麼看來,小姐真是我的恩人。”陸清安感激道。
他低下頭,壓下勾起的唇角,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本來是想逗逗她,沒想到她倒是會編。
“哎呀,什麼恩人!”王将匪編出一通謊話,本來就心虛,又看到陸清安這般認真,心中更愧疚了。她上前拍拍陸清安的肩膀,承諾道:“放心,以後隻要有我一口飯吃,就絕對不會讓你餓着!”
她還不忘給故事圓個尾:“我王将匪發誓,以後絕對不會抛棄你。”
陸清安一怔,看到王将匪的笑臉,這句話猶如一塊石子,投入平靜無波的湖面上,他的心裡突然蕩起一陣漣漪。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他似乎從出生開始,便一直被抛棄。
他以為他早已習慣了被抛棄的滋味,卻沒想到有一天,有一個人會笑着對他說:
以後,我絕不會抛棄你。
“行了行了,别煽情了,能不能想想正事?”王将石上前打斷他們,一臉嫌棄道:“小姐,因為你不和我們商量就見義勇為,導緻我們現在還欠着一百兩呢!時間緊迫,别扯那些有的沒的了,趕緊想想其他的賺錢法子吧!”
他白了一眼王将匪,小聲嘀咕道:“别忘了我們是要去曆州的,我可不想豪情滿志地出來,最後又灰溜溜地回到青雲山。”
“我當然沒忘!”王将匪被他這麼一說,有些惱羞成怒:“這不正在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