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匪高聲吟詩,直抒胸臆,校場上的新兵們被她這股豪邁之氣感染,眼裡紛紛迸發出興奮的光芒,是啊,男兒從軍,戍守邊疆,不正是為了鐵馬冰河氣吞山,赢得生前身後名麼!
馬途望着王将匪越來越遠的身影,後腦勺一跳一跳的疼,他之前還說,這小子說不定是曆州軍的驚喜,如今一看,真是好大的一個驚喜啊!
陸澤嶼看着沸騰的校場,略一思索,轉身離開了。
他正欲返回公幄,行至僻靜處時,察覺到身後的一絲異樣。陸澤嶼眼中的警惕一閃而過,卻沒有停下腳步,到了公幄拐角處,陸澤嶼倏地轉身出拳,卻被那人輕松化解。陸澤嶼看清楚那人的臉,面露驚訝:“清安?”
陸清安閃身進入公幄,陸澤嶼快速望了下四周,也掀開簾子進了去。
公幄之中隻有他們二人,陸清安不請自來,倒是令陸澤嶼有些意外,他知道陸清安并不想透露二人關系,如今貿然前來,定是有要事相商,便問道:“你找我有事?”
陸清安垂下眼眸,沒有言語,陸澤嶼當他是默認。他思索一瞬,以為陸清安是為之前所說之事而來,他道:“是因為虎威軍?”
陸清安抿了抿唇,低聲道:“不是。”
陸澤嶼沒想到他竟否認了,疑惑道:“那是為何?”
陸清安擡起眸子,眼底浮現出幾分不自在:“你……會不會按軍法處置今日擂台比武之人?”
陸澤嶼聽他沒頭沒尾的突然提起剛才校場之事,愣了一下。回想起剛才校場之上,那兩個毛頭小子借着比試的名義大鬧軍營,甚至還煽動新兵的情緒,若是真按軍法處置,領頭的王将匪至少要挨十記軍棍。
他看見陸清安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心思一轉,便反應了過來,驚訝道:“你和王将匪,是朋友?”
比試之人隻有羅彪和王将匪,陸清安絕對不可能看上羅彪那種莽夫,那邊隻剩王将匪了。
陸澤嶼本以為陸清安會否認,從小到大,除了仗着親戚關系,自己死皮賴臉貼上去的孟驚鴻,他還真未見過陸清安和哪個同齡人親近過。
沒料想,陸清安竟大方承認了:“嗯,”他頓了頓,沉聲道:“王将匪,是我朋友。”
他了解陸澤嶼,陸澤嶼向來嚴法治軍,不喜張揚,尤其是現在,他剛來曆州軍,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王将匪心思單純,光顧着自己快活,肯定沒想到這一點,若是真拿她殺雞儆猴,她可就是……
樂極生悲了。
此刻的陸澤嶼還處在震驚之中,陸清安了解他,他更了解陸清安。陸澤嶼實在不敢相信,像陸清安這般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清冷淡漠的性格,還真有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陸澤嶼啧啧稱奇,今日他真是長見識了,要不是已經見過了王将匪,他怕是早就飛奔到寝舍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陸清安看着陸澤嶼打趣的視線,眼中流露出微微的不耐。陸澤嶼見他如此神情,心中倍感有趣,如今陸清安這幅樣子,倒是有幾分少年人的感覺了。
他收回心思,笑道:“王将匪和羅彪,不是正在受罰了嗎? ”
陸澤嶼自然看得出,那些教頭們惜才,擔心他拿王将匪開刀,這才先下手為強。如此看來,為王将匪操心的人還真不少。
陸清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放下了心,也不廢話,轉身就要離開。陸澤嶼見他這般幹脆,笑道:“你這位朋友倒是很有意思。”
陸清安停下腳步,站在那裡,卻未回身。他這一停頓,陸澤嶼便是察覺出,王将匪在他心中分量頗重。
陸澤嶼道:“我從軍十載,還從未見過,像王将匪這般輕狂不羁之人。”
陸清安淡淡道:“她有狂的本事。”
“是啊,王将匪腦子靈活,身手又好,不僅如此,竟還有種與生俱來的統帥之力,真乃奇才也!”陸澤嶼遇到這種英才,也是難言激動,王将匪确實不錯,但……
他輕歎一聲:“隻不過,這般少年英才,無知無畏,往往飛得越高,跌得跟頭越大。”
陸清安轉過身,看向陸澤嶼:“她不會。”
“她的夢想,是成為一位頂天立地,龍骧麟振的大将軍,”想到王将匪,陸清安下意識揚起唇角,堅定道:“我知道,她一定會實現的。”
陸澤嶼看着陸清安認真的神情,蓦然一怔。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清安。
從前的陸清安猶如天上月,不食人間煙火,無憂無懼,無喜無悲。可今日他才赫然發現,原來真的有人能牽動他的心弦,他會堅定地相信那個人,真心托付,永不相疑。
想到此,陸澤嶼鼻子一酸,他虧欠陸清安太多,縱使他們二人是血肉之親,可是生死之隔,還有那些塵封的血案謎團,橫亘在他們之間,成了兩人心中的一道暗疤,像一道他無論如何也跨越不了的天塹,無法走到陸清安的心裡。
這麼多年,陸清安一個人,背負了太多太多,如今他終于有了尋常人的氣息,陸澤嶼難掩激動,差點喜極而泣。
他笑道:“那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