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陸澤嶼聽見王将石的話,陡然一驚,差點從樹上掉下來。
王将匪察覺到遠處樹上的動靜,她冷眼看去,瞧見那樹梢上的枝葉微微抖動,心中警覺,擡手便甩出一顆石子,那石子沒入濃密的枝葉中,驚起幾隻鳥雀,撲棱着翅膀,消失在夜色之中。
原來是鳥雀。
王将匪放下心,又細細叮囑了王将石一遍,然後才抱着衣服向着小溪邊走去。
陸澤嶼隐在樹枝上,見王将匪沒再深究,這才松了口氣。
他透過枝葉的縫隙,看着王将匪的背影,細細觀察下來,果真察覺出不對勁來。
怪不得她男生女相,身量又這般瘦小,比軍營中其他骨架細小的男子還要小上一圈。他初見王将匪時,還以為之所以如此瘦弱矮小,是因為家裡條件不好,隻能勉強果腹,所以才長不高。可是她的同胞兄弟的身材卻是高大,看着也不像缺吃喝的樣子。
從前陸澤嶼百思不得其解,聽說這對兄弟是一胎雙生,可為何會相差這麼多,知道今天,得知了王将匪的秘密,他才終于明白了——
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兄弟,而是姐弟!
陸澤嶼盯着王将匪的背影,心中驚詫萬分,眼見着王将匪就要寬衣解帶,陸澤嶼心一跳,迅速轉過頭,他默了一瞬,飛身下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夜色靜谧,月明星稀,陸澤嶼的思緒卻與此景截然不同,他疾步回營,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若不是親眼瞧見,不,是親耳聽見,他做夢也想不到,曆州軍的新兵中竟有一個女子,而這女子竟然還是軍營中最大的刺頭!
陸澤嶼忽然想起,陸清安曾和王将匪關系甚好,甚至不惜為了王将匪來找他說項。他心中倏地一沉,難道,陸清安也知王将匪的真是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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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無塵,月色如銀,窗涵月影。月光順着窗戶的縫隙溜了進來,照在陸清安俊美的容顔上,他眉心微蹙,鴉羽般的睫毛輕輕眨了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蓦然睜開,瞳孔微縮,眸中的驚懼之色尚未褪去,夢中駭人的場景一幕幕浮現,那些斷肢殘骸連同着濃厚的鮮血撲面而來,在無盡的深淵中,尋不到盡頭。
是夢境,也是現實。
陸清安猛然坐起,伸出手,窗外的月光流淌在手心上,他的呼吸漸漸平緩,終于從夢境重回現實。
意識慢慢恢複,陸清安察覺到異樣,他轉過頭,發現身旁的兩個鋪位空無一人。
陸清安思索片刻,起身披上件長衫,也出了寝舍。
今夜月光正好,皎潔明亮。正天上,琉璃萬頃,月華如水。
陸清安信步而行,雨後的空氣清新,初秋的晚風帶着幾分涼意,迎面吹來,碎發浮動,他走出軍營,沿着小路慢慢前行,轉眼便到了後山。
後山的林木茂密,遮擋了些許月光,陸清安加快腳步,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闊,他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溪邊。
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聲響,陸清安轉身望去,幾丈外的巨石上,坐着一個女子的身影,她背對着陸清安,正擦拭着濃密的秀發,那長發及腰,傾瀉而下,在月光下宛若一匹黑色的錦緞,閃着潤亮的光澤。
那女子似是聽到身後的動靜,回身看去,月光灑在她的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柔光。她看見來人,圓溜溜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鹿觀璟!”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頭成一笑,清冷幾千春。
陸清安看着笑眼彎彎的王将匪,突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王将匪見陸清安站着不動,伸出手使勁地揮了揮,又喊了一聲:“鹿觀璟!”
陸清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王将匪看着他走過來,拍拍身旁的石面,示意陸清安坐下來。“你怎麼來啦?”
陸清安坐在她的身旁,掩在長袖中的手指慢慢攥緊,指骨微微泛白。
“我……”,他垂下眸子,輕聲道:“我睡不着,出來走走。”
萬籁生山,一星在水,鶴夢疑重續。
心跳如擂鼓,身旁傳來少女淡淡的馨香,恍然間,陸清安竟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身旁少女的聲音響起,伴着銀鈴般的笑聲:“那我們真是太有緣了!深夜散步,竟不約而同又碰見了,要是被旁人瞧見了,定會以為你我是在此私會。”
陸清安聽見她的話,心跳猛然漏了一拍,緊接着跳動得愈加劇烈,像是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一般。
王将匪望着周圍的風景,打趣道:“雨晴雲夢,月明風袅,溪水潺潺,今夜月光正好,風景優美,太适合私會了,你說是不是?”
她說完,并未聽到陸清安的聲音,王将匪疑惑地轉過頭,卻瞧見陸清安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