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沉沉,眸中閃過一絲隐痛:“我相信阿匪,榮昭公主沒實現的那些壯志抱負,阿匪她,一定能實現。”
陸澤嶼聞之,心中也深受觸動,不由得感慨道:“當年母親抱憾而終,若是她能見到王将匪,也定會喜歡這樣的女子吧!”
他暗歎一聲,對上陸清安望過來的視線,無奈道:“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他見陸清安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又警告道:“軍營不比尋常之地,皆是男子,一個不察,便會有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切記,萬萬不可大意,若是被人發現,我也幫不了她。”
陸清安嘲諷道:“隻要留心你這等梁上君子,便不會被發現的。”
陸澤嶼:“……”。
“你說誰是梁上君子?”陸澤嶼跳腳。
陸清安瞥了一眼陸澤嶼,繼續陰陽怪氣:“身為堂堂曆州軍的統兵之人,陸大将軍居然有偷聽偷看的癖好,真是……”
他雖未說後面的話,但陸澤嶼看到他的眼神中清晰地流露出的四個字“無恥下作”。
陸澤嶼:“……”。
“我再說一遍,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陸澤嶼自知說不過陸清安,又怕陸清安再揪着這個話題不放,便趕緊轉到正事上來:“昨夜寝舍屋塌,我去那邊查看情況,正好聽見了你們的議論。”
陸清安譏道:“若不是我提醒,你早就被阿匪抓到了。”
陸澤嶼:“……”。
“這不是重點,”他心虛地輕咳兩聲,擡首看向陸清安,認真道:“二十五年前的軍饷貪污案,連王将匪這等白身之人都察覺到此案定有端倪,朝堂之上,又怎會無人看出其中破綻?”
陸清安淡淡道:“太後專政,如今杜氏一族權傾朝野,不論是軍饷貪污案,還是二十年前榮昭公主的那場大火,都有杜家的身影,這些定和杜家脫不了幹系。”
陸澤嶼暗恨道:“祖父風清氣正,不結黨營私,向來和杜懷遠不和,二十五年前的貝州之戰,正是杜懷德領兵,杜懷德是杜懷遠的庶弟,對杜懷遠言聽計從,貝州之戰大敗,五萬将士慘死,杜懷遠怕先帝怪罪,竟上演了一出苦肉計,江氏一族上下幾百口的性命,就這樣……”
陸澤嶼咬緊牙關,喉嚨一哽,實在不忍心再說下去,他額頭上的青筋暴露,已是盛怒至極。
陸清安沉聲道:“杜家隐藏極深,如今我們并無線索,隻有先從二十年前那場軍帳大火中入手,當年大營中的監軍正是杜浩平,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應該能查出些什麼。”
陸澤嶼穩了穩情緒,“還有一事,”他引着陸清安在書案錢坐下,斟上兩盞茶,徐徐道:“清安,你從華京一路行來,沿途可有發現災民?”
陸清安颔首:“一路向西北,災民愈加增多,”他想到當時災民哄搶的場景,又道:“甚至還有小範圍的暴亂。”
陸澤嶼歎聲道:“今年西北大旱,加上鬧蟲災,農田幾乎顆粒無收,隻是……”
陸清安道:“以衡都範廣和黃肖為首的西北各知府官員,大多都是杜家一黨的人,他們相互包庇,朋比為奸,此次災情,他們并未上報朝廷。”
“沒錯,”陸澤嶼道:“杜懷遠身為太師,學生遍及天下,範廣和黃肖都曾是杜懷遠的學生。西北距離京城太遠,消息滞後,他們隐瞞不報,一再拖延,實在瞞不了了,才上告京城,就算這裡已經死了一萬人,消息傳到朝堂之上,也不過是死了一百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官官相護,在太後和杜懷遠的包庇縱容下,京城對西北大災根本不甚了解!”
他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又道:“我收到消息,朝廷的赈災糧快到了,曆州的這一批,不日便将到達。為了防止放糧之日出現動亂,曆州軍會從旁協助,我已将此事交由馬途,讓他從新兵中點出一營,前去協同。”
“這般拖拉之下,早已餓殍遍地,不知死了多少人。光是這些赈災糧,還是西北各州的清流之官幾番上表,拼命争取到的!”陸澤嶼越說越生氣,一錘桌子:”杜家禍亂朝政,有杜太後護着,更是肆無忌憚,若再不鏟除杜家,大啟定有大亂!”
陸澤嶼眸中閃過一絲冷色,于公于私,杜家必除!
陸清安猜到陸澤嶼的意思:“你是想利用此次機會,拉下範廣和黃肖?”
陸澤嶼點點頭,看向陸清安:“你意下如何?”
陸清安垂眸思索,眸色沉沉,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有規律的沉悶聲響。
片刻後,他擡起眼眸,低聲道:“不可。”
“為何?”陸澤嶼不解。
陸清安淡淡道:“朝堂之上,杜氏一派黨同伐異,彼此遮掩,單憑災民一事,還不足以拉下範廣和黃肖,就算做全準備,奮力一搏,從西北到華京,想必杜懷遠也早已收到消息,做好準備,若是貿然出手,隻會打草驚蛇。”
“所以你的意思是,”陸澤嶼看向陸清安,沉聲道:“現在還不是機會,不可輕舉妄動。”
陸清安勾起唇角,隻是那笑意并未達眼底:“若想打杜家一個措手不及,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徐徐圖之,一擊即中。”
陸澤嶼深思許久,也深覺此話有理。
陸清安起身,正要離開,陸澤嶼叫住他:“清安,我還有一事要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