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淩峰手裡拿着兩挺槍,他将其中一把抛給了鐘宬,面無表情道:“拿着。”
槍拿在手裡的手感很好,是貨真價實的機槍,不過,才剛和元宥讨論過了厲淩峰這個人,現在又接過厲淩峰拿給他的槍,尤其在他和元宥都屬于大家不信任的高危份子的情況下……鐘宬看着槍琢磨了一下……又擡頭看了看元宥,嗯……對方沒什麼反應,于是,他又看了看厲淩峰,對方眼珠子都已經沾到槍把上了,仿佛那就是個活寶貝。
算了,人不能太自戀,太自戀是種病。
鐘宬拿着槍手還沒有捂熱就聽到一聲咋咋呼呼的喊聲,“你給他槍做什麼?你是不是想害了我們?”
這母鴨嗓正是王高山的,他手裡拿着一把老式步槍,這時候已經舉着槍把對着鐘宬了,“鐘宬,你要是敢亂來,我現在就敢殺了你。”
鐘宬□□槍的動作停了下來,有些無語的盯着他,“這兒亂來的人可從來不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是我,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突然一聲渾厚有力的爆呵:“把槍放下。”
厲淩峰人高馬大,身材健壯,一看就是經常保持鍛煉的人,他渾身有着一種軍人嚴陣以待與挺拔不畏的嚴肅感,鐘宬想到了他在警校那段時間裡的老教練,這種不可抗逆的氣魄是普通人沒法裝出來的。
王高山不樂意聽從厲淩峰的話,但也還是識相的把槍放了下來,怯生生的道:“你為什麼要給鐘宬一把槍?他和元宥兩人實在可疑,你這麼做,會害了我們其他人的。”
厲淩峰收回視線不再看他,低頭擺弄槍,道:“你把心放肚子裡,他要是殺手,八百回都不夠你死的,你這樣的根本就不是他對手。”
王高山張了張嘴,最後瞪了鐘宬一眼,甩手走了。
鐘宬沖厲淩峰道:“謝了。”
厲淩峰擡擡眼皮:“沒什麼可謝的。”
鐘宬掂了掂手裡的槍道:“我是說槍,謝了。”
厲淩峰看了他一眼:“會用吧?”
鐘宬:“會。”
厲淩峰又往元宥臉上掃了一眼,道:“隻找到一把,沒多餘的了。”
鐘宬:“一把夠了。”
厲淩峰笑了一聲:“知道要面對什麼嗎就說夠了,能找到不止一把槍,我想,這五天裡,我們要面對的東西,不會簡單。”
鐘宬沒說話,但願槍不是要往其他玩家身上用,不過應該不至于。
葉珠走到鐘宬旁邊坐了下來,道:“什麼吃的也沒有找到,難道又要挨五天的餓麼,我一頓不吃都餓得慌。”
紀謠看着外面道:“看見外面那片林子了麼,我們一會去那裡面找找看,說不定會找到食物,王高山手裡的那把槍是一把打獵用的槍,後面的房間裡也有廚房,生火用的東西也齊全,這就是要我們自己解決肚子。”
鐘宬:“一夜回到進化前。”
葉珠頓了頓咯咯笑了半天,紀謠往葉珠笑着的臉上瞧了幾眼之後别開了視線,而此時,葉珠的小愛手環亮了一下,上面顯示,喜愛值+10.
葉珠低頭看了一眼手環之後臉又紅了起來,臉埋進胳膊裡沒敢擡起頭來。
元宥從大家返回來之後就一直很安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鐘宬把弄完槍之後轉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元宥的視線定在何海身上,眉頭微微的蹙着,像是在思考什麼。
鐘宬也大概能猜到元宥在想什麼,何海對待元宥的态度前後差距是挺大的,而且這種強烈的落差确實會給人帶來失望的感受,想了想他還是問:“想什麼呢?”
“嗯?”元宥很輕的應了一聲,帶着淺淺的瞳孔看了他一眼,“沒什麼。”
鐘宬:“想不通何海的事麼?”
元宥有些意外,點了點頭,“嗯,是有些想不通,但不是全然不能理解,自從我說我是在一家沒什麼名氣的療養院工作之後,他對我的态度就冷了下來,但我從一開始也沒有說過我的職位以及工作有多好。我沒明白是哪一點讓他對我抱有這樣大的期待,我能理解他對我的失望,沒能在更好的醫院工作,這一點,我也很抱歉,但如果他想讓我在醫學上多幫助他的話,我也是很願意的,看得出來,他是個努力上進的人。”
鐘宬:“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吧。”
紀謠在一邊聽着,突然笑了笑,“想要走捷徑快速實現目标的人,講什麼努力,還有,這沒什麼不好理解的,這種人我見的多了,家庭條件艱苦,打小就好勝心,自尊心超強,因為這點,受了不少人的欺負,欺負他的人又因為條件好而被家裡庇護着,所以他從小就形成了仇富的性格,好不容易長大了,又發現窮人不管多努力,依舊活得很辛苦,所以想盡辦法的找梯子往上爬,隻要看到靠山就想要抓住往上爬,不擇手段,我沒說這種方式有什麼不對,我隻是個人不喜歡而已,我也讨厭有人拿我當冤大頭使。”
鐘宬:“聽你這麼了解,是有人拿你當冤大頭了,所以深有體會?”
紀謠:“那點破事我都不想提,總之,挺煩的,元醫生,沒什麼好想的,他就是想搭你這條船出人頭地,獲得自己追求的那點東西,結果發現你這條船根本就是條破船,自然會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他要麼自己想通跟你和解,要麼扯淡,别給自己沒事找事,不夠煩的。”
元宥聽完卻越覺得難受,緩聲道:“想搭船過好生活不是什麼羞恥的事,想要追求更好的生活,改變命運也不是什麼應該被嘲笑的事,這是人就應該有的欲望,是我給了他不切實際的假想,讓他覺得我是個可靠的靠山,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他解釋清楚的。”
鐘宬:“那是你自己的生活,你不需要給任何人解釋什麼,這裡的每個人在遊戲之外都有自己的生活,對未知事物抱有太大幻想是他的問題。”
紀謠眯了眯眼睛,有些猶豫道:“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問,之前江易坤說你……在病床上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病人,是什麼意思?”
紀謠說話坦率,直白,想問什麼就直接問了,想說什麼也就直接說了。
可元宥在聽到這話的時候,臉色一下子變了,那不是生氣,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恐懼,仿佛陷入深淵之中的恐懼,噩夢纏身,從夢中驚醒的恐懼。
元宥身上或多說少有些學者綜合征的迹象,對自己的專業有着一種單純的偏執與忠貞,完全可以用忠貞去形容元宥對他所做事情的态度,那不是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那是屬于自己的信仰,是不論何時何地,都必須秉持的信念。
而對這樣一個在情感上看起來有些遲鈍,對生活上有些茫然,唯獨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可以展露鋒芒的人,卻偏偏犯了原則上最不能犯的錯,想必這對一個極度虔誠的信仰者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打擊。
元宥不知如何回答,低下了頭。
鐘宬看向紀謠,擰着眉啧了一聲:“你好奇心怎麼就那麼重呢,待會去林子的時候你打頭。”
紀謠:“你難道就不好奇麼?怎麼說呢,你身上有什麼秘密的話,我反而不會想要知道,但是元宥的話,我就真有點想知道了,元醫生,不好意思,揭你傷疤了,你就當我這張嘴剛才一直是閉着的。”
葉珠在一旁看着紀謠笑了兩聲。
紀謠:“你笑什麼?”
葉珠看着她搖了搖頭:“沒什麼,待會我陪着你打頭。”
紀謠:“膽子小的跟蒼蠅一樣還想打頭呢。”
葉珠笑笑:“不怕啊,反正有你在。”
鐘宬看着她倆:“你們女孩之間對話都是這麼對的麼?”
葉珠嘟着嘴:“是的呢。”
話頭漸漸向着别的方向轉移,幾人說話間,忽然,“哒哒”兩聲槍響,子彈射進鋼筋水泥,接着是水泥磚頭被擊碎的唰啦聲。
衆人呼吸一滞,轉頭朝槍響的方向看去。
厲淩峰定定的站在黎年前面,胳膊後面牆壁上射出兩個黑洞,黎年惦着槍,槍口對着他。
厲淩峰冷峻的臉上有幾門驚愕過後的迷茫,“操……”一聲魂沒了的感慨,“謝謝不殺之恩啊。”
黎年難得發窘,拿着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看她窘迫的樣子,就知道這兩搶明顯不是故意的。
黎年眼神在厲淩峰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幾遍之後,不确定的問:“你沒中彈吧?”
厲淩峰:“中了,死了,現在跟你講話的不是我,是鬼。”
黎年如釋重負的歎了聲氣,“實在不好意思,第一次用。”
厲淩峰劫後餘生,緩了一會之後倒也坦然,反正沒死,差一點就是差一點,死了就是死了,沒死就是沒死,不存在差一點死了,他道:“你學會了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