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清晨的陽光從沒拉緊的窗簾擠進來,給昏暗的房間給予微弱光亮。
蘇梨月從夢裡驚醒,緊抓被子大口大口喘着氣,她瞄了眼床頭的鬧鐘,時間還早,可她因為夢魇沒了困意。
擡手摸了摸額頭,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昨晚倒了什麼大黴,讓她碰上傳說中的惡魔教訓人。
地下停車場不如室内暖和,蘇梨月和傅硯辭面對而立,他一身黑,她一身白,像兩個世界的人。
縱使男人發出命令,蘇梨月也還是不敢看他,隻敢盯着他胸前的精細牛津紡襯衫,直到貼在下巴的冰涼匕首向上施了力,她才不得不直視他。
他的眼眸黑而深,隔着鏡片,蘇梨月看不清他眼底是什麼情緒。
他嘴角噙着笑,但眼裡卻完全沒有笑意。
好像發生什麼事都牽動不了他的情緒,笑比不笑更吓人。
空曠的停車場彌漫着讓人喘不過氣的沉寂,寒風吹過,他的嗓音同刺骨的風鑽進蘇梨月耳膜,陰冷駭人,還帶了點緻命的蠱惑。
“亂說話的小孩會被切舌頭,明白嗎?”
從停車場離開,蘇梨月滿腦子都是他用匕首割人耳朵的畫面,冷戾的話像山谷回音萦繞了蘇梨月一整夜。
驚魂過後,蘇梨月沒了睡意,隻好起床洗漱。
蘇奇志的壽宴在晚上,一早蘇家旁系親戚都不約而同前來送禮道賀。
蘇梨月梳妝好下樓正好看見從蘇宅離開的車隊,她知道又是蘇家的遠房親戚來刷存在感了。
平日影子不見一個,一聽說壽宴列邀名單有達官貴人個個都想起來問候了。
中午吃過飯,蘇梨月抱着精雕的黃花梨木盒子去了蘇奇志書房。
蘇奇志年近八十,年輕時是海外回來的華僑,學成歸來回到蘇城研究餐館,拼搏了大半輩子為後代積累不少家産和經驗。
卸任後他閑來無事養養花草、研究菜系、寫寫詩詞畫,日子過的悠哉卻又習慣為集團的事頭疼。
蘇梨月敲門進去,蘇奇志正站在桌案前提筆寫字,行雲流水的毛筆字落在卷軸的山水美景旁,為之增添濃墨重彩的一筆。
等蘇奇志寫完放下毛筆,拿過毛巾架的溫毛巾擦手,蘇梨月才喚他一聲:“爺爺。”
把精雕的黃花梨木盒放在桌上,乖柔一笑,“怕晚上的祝福太多,月月提前跟爺爺說一聲生日快樂,祝您後福無疆、富貴安康。”
蘇奇志慢條斯理擦拭完才把毛巾放回毛巾架,落座桌後的太師椅。
他穿了身深灰色唐裝,面料上用昂貴的真絲線勾勒出竹葉提花紋路,為他深沉的氣質上添了君子之氣。
蘇奇志見到蘇梨月,那一貫不苟言笑緊繃的臉才舒展開來,“月月有心了。”
十歲那年安家發生變故,蘇奇志心疼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便把她養在蘇家,為了保護她對外宣稱是親孫女。
蘇奇志對她一碗水端平,蘇槿戈和蘇妗禾有的教育她也不會落下,可到底是心疼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私下蘇奇志對蘇梨月總是多一些疼愛。
蘇梨月眉眼含笑看向桌案上的字畫,開口誇贊:“爺爺的作品完全可以和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媲美,怪不得從小爺爺就給我們報書法課,原來中式山水畫作這麼漂亮。”
“還是你會說話。”老爺子喜歡聽好話,但更開心有人能懂中式作品的美,擡手示意蘇梨月落座,問她:“近日過的如何?”
“謝謝爺爺關心,我在京城過的很好。”
為了讓爺爺放心,蘇梨月把這學期在京城發生的趣事、獲得的獎項表揚用最簡潔的語言叙述給他聽。
蘇奇志端起手邊的茶,吹開從杯蓋冒出的霧氣才淺飲一口,被熱茶潤過的嗓音低沉渾厚,“過得開心就行,京城涼,多買些厚衣服穿。”
“嗯,知道的爺爺。”
爺孫倆的對話停于文叔敲門進來和蘇奇志确認晚上宴會的事宜。
……
暮色降臨,華燈初上。
距壽宴還有半小時,賓客們都已到場。
蘇梨月化了簡易精緻的妝容,起身準備換禮服,房門被敲響了。
進來的是謝楚雲,她早已換上高定的中式旗袍,烏黑的頭發經過精心梳理,盤起高貴又優雅的盤發。
她的儀态得體大方,走進來和蘇梨月說話時語氣端莊,像極了一位溫柔的好母親。
“月月還沒換衣服呢?正好,不用換了,穿件外套去上私教課吧。”
蘇梨月停步回頭和她似笑非笑的眼睛對視上,聲色平靜:“今晚是爺爺生日。”
謝楚雲糾正她:“是妗禾的爺爺,不是你的爺爺。”
蘇梨月攤攤手,“就算我是外人,作為賓客到場為爺爺慶生也在情理之中,而且今晚沒有私教課。”
言下之意,今晚的宴會她一定會到場。
“行,不去。”謝楚雲看似妥協,但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老爺子這麼多年是怎麼跟你說的,要認真學習不得荒廢,你倒好現在為了一時玩樂拒絕去上課,既然這麼不聽話那今晚你就在房間裡好好自省吧。”
離開前,謝楚雲還特意吩咐了兩名傭人看門口,不準三小姐出去。
蘇梨月這才明白,哪有什麼私教課,她單純不想讓她去爺爺的壽宴罷了,生怕搶了蘇妗禾的風頭。
李媽作為服侍謝楚雲最久的老管家,怕她惹禍上身,出了房間多嘴提醒了句,“夫人,老爺吩咐過讓三小姐出席宴會。”
她刻意壓低聲音,“這丫頭鬼主意多得很,要是她在老爺面前亂說什麼,今晚鎖她的事指定瞞不住,若老爺怪罪下來就不好了,不如換個方法。”
蘇梨月隻聽見謝楚雲吩咐傭人守着她不讓出去,她也沒掙紮,隻是算着時間等蘇瑾戈來找自己。
蘇瑾戈作為蘇家長子,從小經過嚴格的訓練,為的就是現在接手蘇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