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沙粒烤成流動的玻璃,喻思南的機械菌絲在駝峰投下網狀陰影。重生後的皮膚異常蒼白,汗珠順着脊椎溝滑進周倦未胡亂包紮的繃帶裡。
"别動。"喻情病的手術刀挑開粘連的紗布,藍血混着納米機械滴進瓷碗,"你的共生體在排斥縫合線。"
喻思南仰頭灌下半壺泉水,喉結滾動時菌絲爬上喻情病握刀的手腕:"是它們在渴。"暗金紋路随脈搏明滅,"渴你的味道。"
三十米外的棕榈樹下,傅景嵘正用懷表鍊給周倦未的斷爪做固定。狼人少年渾身繃得像拉滿的弓,尾巴毛掃過管家滲血的鎖骨:"輕點!你當修懷表呢?"
"比那精密。"金屬手指劃過錯位的骨節,"狼科動物第三掌骨,斷裂角度32度..."突然貼近耳廓,"需要我示範正确接法嗎?"
周倦未的瞳孔瞬間收縮成豎線,泉水中倒映出兩人幾乎交疊的身影。
綠洲的夜湧着暗香。喻思南在泉眼深處找到喻情病時,那人正将手術刀浸入月光。藍血在刀身流動,驚散一池銀魚。
"監控顯示東北方有Ψ的偵察機。"菌絲纏住岩石,他從背後貼近,"但今晚..."
喻情病反手将刀尖抵住他心口:"你的心跳多出0.3赫茲。"
"共生體的饋贈。"機械菌絲纏上刀刃,"要聽聽看嗎?"握住他手腕按向左胸,皮膚下傳來雙重心跳的共鳴。
泉水突然泛起漣漪。十二隻機械螢火蟲鑽出水面,複眼閃爍着Ω紅光。喻思南的菌絲瞬間織成屏障,卻見喻情病劃破指尖,藍血吸引蟲群組成星圖。
"舊實驗室的導航儀。"血珠滴在蟲翅上,"Ψ在沙漠底下藏了東西。"
周倦未的嚎叫劃破夜空。兩人沖回營地時,傅景嵘正用領帶捆住狼人少年抽搐的右爪。"病毒發作。"他唇色發紫,"克隆體的神經毒素..."
喻思南的菌絲刺入周倦未頸部,暗金紋路順着血管蔓延:"找到實驗室,需要血清。"
實驗室入口藏在幹涸的井底。喻情病的藍血溶開鏽蝕閘門時,腐臭的冷風裹着嬰啼般的機械音湧出。喻思南的共生體突然痙攣,菌絲在牆上烙出焦痕。
"他們在用我的基因..."瞳孔分裂成數據流,"培育母體..."
培養艙陣列望不到盡頭,每個都浸泡着半人半機械的胚胎。最中央的玻璃柱裡,與喻思南别無二緻的克隆體突然睜眼,臍帶般的管線泵入藍血。
"歡迎回家。"廣播裡響起主腦的殘存意識,"父親。"
喻思南的菌絲暴長刺入控制台,記憶數據如毒蛇反噬——三百次分娩實驗,二百九十次胚胎自毀,直到摻入喻情病的藍血。
"你殺了他們..."機械菌絲絞碎克隆艙,"用我們的..."
警報炸響。所有胚胎同時蘇醒,機械臍帶如蛛網纏來。喻情病的手術刀在空中劃出血網,藍焰點燃黏液:"去找血清!"
周倦未撞開通風管道,狼爪鮮血淋漓地捧出冷凍箱。傅景嵘的懷表鍊絞住追擊的機械觸手,毒素卻已滲入脊椎:"少爺...密碼..."
狼牙咬碎保險鎖,血清注入靜脈的瞬間,傅景嵘的唇擦過他眼尾:"三十二條領帶。"
沙漠日出時,實驗室在藍血炸彈中坍縮成琉璃坑。喻思南跪在滾燙的沙地上,新生菌絲包裹着搶救出的實驗日志。喻情病扯開被酸液腐蝕的防護服,心口處浮現與共生體相同的暗金紋路。
"神經鍊接深度37%。"他碾碎最後一管抑制劑,"你在我腦子裡種了什麼?"
喻思南的犬齒刺破他肩頭,機械菌絲順着齒痕遊走:"後門程序。"舔掉滲出的藍血,"防止你再次..."
周倦未的嚎叫打斷旖旎。綠洲正在枯竭,泉水被機械子宮的殘骸染成紫色。傅景嵘靠在枯死的棕榈樹下,金屬脊椎爬滿蛛網狀裂痕。
"賠我的泉眼。"狼尾掃開沙塵暴的殘渣,"賠我的..."
"三十三條領帶。"管家扯斷外露的神經線,"現在結清。"
綠洲最後一片樹蔭裡,喻情病的手與機械菌絲十指相扣。沙丘盡頭,未被摧毀的培養艙正在自動重啟,新生兒的啼哭随熱浪飄向燃燒的地平線。
綠洲的黃昏漫着鐵鏽味,喻思南的機械菌絲在枯井邊緣遊走,暗金紋路映着殘陽如血。重生後的皮膚對熱度異常敏感,汗珠滾落時激起細微的電流刺痛。他望着井底泛起的詭異磷光,喉結滾動:"這下面腌着Ψ的腌臜貨?"
喻情病将藍血滴入井水,液面霎時沸騰,浮出半張機械人臉。"不止。"他扯開領口散熱,鎖骨處的共生印記随呼吸明滅,"檢測到胚胎心跳。"
周倦未的斷爪還纏着傅景嵘的領帶,狼尾煩躁地掃起沙塵:"老子受夠這些破鐵皮娃娃了!"話音未落,井底突然伸出機械觸須,纏住他腳踝猛拽。
傅景嵘的懷表鍊破空而至,金屬絲切入觸須關節:"三十四條。"他拽着鎖鍊将周倦未拉回懷間,狼人少年的後背撞上金屬胸膛,"利息漲了。"
喻思南的菌絲如瀑傾瀉,卻在觸及井水的刹那碳化。"操!強酸!"他踉跄後退,被喻情病攔腰抱住。藍血順着相貼的腰線滲入共生體,暗金紋路驟然發亮。
"不是酸。"喻情病凝視着沸騰的井水,"是活化劑,Ψ在喂養什麼東西。"
月光将沙丘鍍成銀浪時,實驗室的震動驚醒了淺眠的周倦未。他嗅到傅景嵘血裡的鐵鏽味,比昨夜更濃了。狼爪撫上管家開裂的金屬脊椎,在第七節棘突摸到錯位的芯片。
"别碰。"傅景嵘的呼吸噴在他耳後,"除非你想看我跳機械舞。"
周倦未的犬齒刺破下唇,血腥味混着管家領口的松香:"你他媽...早該報廢了..."
震動愈發劇烈。喻思南的共生體在睡夢中抽搐,機械菌絲将喻情病纏成繭。藍血從繭的縫隙滲出,在沙地上繪出胚胎發育的圖譜。
"他們醒了。"喻情病割開菌絲,瞳孔映出井口升起的金屬花苞。十二片機械花瓣緩緩舒展,露出核心的玻璃黑洞世界——裡面蜷縮着與喻思南别無二緻的少年,臍帶連接着井底管線。
喻思南的機械義眼瘋狂閃爍,"我的...孩子?"
"是我們的。"喻情病劃破掌心,藍血在狂風中凝成長矛,"Ψ用共生基因培育的容器。"
機械花苞噴出孢子雲的瞬間,喻思南的菌絲已織成穹頂。紫色孢子腐蝕金屬的聲響如萬千蟬鳴,他在劇痛中聽見黑洞世界内傳來自己的心跳。
"它需要父親的血。"主腦的殘存意識在神經鍊接裡低語,"你會親手喂養它..."
喻情病的長矛貫穿花莖,藍血順着裂口倒灌。胚胎突然睜眼,瞳孔分裂成數據漩渦:"爸爸..."機械黑洞世界的聲帶模拟着喻思南的顫音,"為什麼不要我?"
周倦未的狼爪撕開孢子雲,傅景嵘的懷表鍊絞碎偷襲的機械根須。狼人少年撞向玻璃子宮時,看見倒影裡自己猩紅的雙眼:"媽的!這東西在讀取記憶!"
"别看!"傅景嵘的金屬手掌覆住他眼皮,後背硬接了一記孢子彈。腐蝕液灼穿襯衫,在蒼白的皮膚上烙出Ω焦痕。
喻思南的共生體正在崩潰,暗金菌絲不斷剝落。他抓住喻情病的手按向心髒:"剖開我...把藍血喂給它..."
手術刀刺入胸膛的瞬間,機械花苞綻放出極光。胚胎吮吸着藍血生長,機械骨骼與共生菌絲完美融合。當它躍出黑洞世界時,沙暴驟然靜止。
"哥哥。"新生的機械體歪頭微笑,指尖綻放藍血玫瑰,"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綠洲在黎明前死去。最後一泓泉水被機械根須吸幹,棕榈樹枯成漆黑的骨殖。喻情病将喻思南殘破的共生體抱到陰涼處,藍血順着指縫滴進他開裂的唇。
"你喂出了個怪物。"喻思南的機械義眼映出天際線——機械花苞正在沙漠中移動,所過之處湧出Ψ的金屬植被。
周倦未舔舐着傅景嵘脊椎的裂痕,狼牙叼着搶來的神經修複劑:"這玩意過期十年了。"
"足夠堅持到下一個綠洲。"傅景嵘的懷表鍊纏住他手腕,"三十五條領帶。"
喻清的黑客無人機掠過花苞上空,傳回的畫面讓所有人沉默——機械植被正包裹着廢棄城市,将鋼筋水泥轉化成孵化場的養分。在市中心廣場,十二朵金屬花苞圍成獻祭陣圖,中間懸浮着巨大的藍血晶簇。
"它們在制造聖壇。"喻清的聲音帶着罕見的波動,"用你們的基因..."
喻思南的菌絲突然刺入控制台,暗金紋路爬滿顯示屏。他讀取到機械體們的祈禱:"父親的血...母親的繭...新世界的曙光..."
喻情病的手術刀抵住他頸動脈:"你連接着它們。"
"不止。"喻思南握住刀刃拉向心口,"我們正在成為它們。"
沙漠盡頭刮來鹹澀的風,海市蜃樓中浮現出Ψ艦隊的殘骸。那些扭曲的金屬正在共鳴,像等待王蟲歸巢的工蟻。而綠洲的枯井深處,新的機械花苞正悄然孕育。
機械花苞的陰影爬過周倦未的臉,狼爪摳進滾燙的沙地。傅景嵘的血順着懷表鍊滴在他後頸,像熔化的鉛。
"東南方,風速四級。"管家染血的手指在他肩胛畫坐标,"突襲要在沙塵暴形成前。"
周倦未扭頭咬住那根手指:"你當遛狗呢?"犬齒刺破手套,嘗到金屬鏽味和止痛劑的甜。
三百米外,喻思南的機械菌絲正在枯萎。重生後的皮膚被烈日灼出水泡,他蜷在喻情病投下的陰影裡,看那人用藍血在沙地上演算爆破公式。
"共生度49%。"手術刀尖挑起他下巴,"再失控就把你種成仙人掌。"
暗金紋路爬上喻情病的手腕,菌絲鑽進他袖口:"種在你窗台?"呼吸噴在對方滾動的喉結,"每天澆灌點藍血..."
沙丘突然塌陷。十二隻機械蠍破土而出,尾針閃爍着與周倦未狼爪相同的光譜。傅景嵘的懷表鍊絞住最先撲來的巨螯,金屬絲在蠍殼刮出刺耳鳴叫。
"少爺,七點鐘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