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混雜的灰塵黑塊地面,不是别的,而是早已幹透,無人清理的血。
他猛然站起身,視線重新掃過四周一切,腦海中浮現出前些日子剛離府時,此地的場景。與眼下的狼藉灰敗大不相同。
那時這裡,要幹淨許多。甚至他臨走前,還依稀記得,有兩名小厮拿着掃帚,在此處清掃。然而此刻,對應臨走前所見的兩位小厮位置那塊地方,唯有的隻剩下地上黑血與那一把帶血掃帚。
“母親...”
想到此前在識海,鶴白給自己看過的畫面。不待多想,他便拔腿朝母親寝房的方向狂奔。
黃昏到來,天邊金黃一片。可當他奔跑終于趕到母親房前時,哪吒卻又頓在了門口。一時竟有些不敢開門。
最終,他還是顫抖着雙手推開緊閉的房門。
順着在識海中看過的那個畫面,他腳步沉重的走向那一堵牆。地上沒有瞧見母親屍體,可那牆上。卻有着醒目的血漬。
見此一幕,少年一雙眼瞪得極大,頓時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那血...
他知道...
是蒙面人,殺母親時,飛濺至牆壁上的。
“阿...阿娘...”眼眶逐漸酸澀,他慌忙沖到那處牆面跟前,身子似無力般跪倒在地。就是連聲音,也近乎是顫抖的。
自幼到大,他都不曾哭過,為此母親還說:“為娘記得,咱們蓮兒出生時,就與旁的孩子不同。不哭,也不鬧。縱使穩婆把你的小胳膊掐紅了,也不曾見你哭鬧。誰想啊,直至今兒長大了。我也未曾見過蓮兒流淚。哎,若非是自己的孩子。為娘都要以為,蓮兒是個天生的無淚人。”
那時,面對母親調侃,他頗為無語。
他自幼到大,無病無災,家庭和睦,爹娘身體康健。姐姐雖體弱,但好在一直在調養身子。平生也沒有染過何大病。
所以他有什麼可哭的?
阿娘竟還想看兒子哭?
倒也真是無聊。
時光回溯到現在,他除了跪在地上,哭喊阿娘,竟是什麼也做不了。
屠府的仇人是誰?
他不知。
報仇?
他連仇人都不知是誰,如何報仇。
更别說,無論是金吒木吒,還是鶴白。都在無時無刻監視着他。
前腳去廟宇想要為父祈禱,卻遇見前世的父親,見證李靖親手砸了前世金身。後腳趕會雲府,面對的...卻是空空宅邸。
但他知道...
他必須振作,他還有阿姐需要照顧。
還有...還有眼下尚未歸家的父親...
“沒錯...我還得等爹回來。我必須在他回來前,重新打理好雲府,安撫住阿姐。在爹回來前,我必須支撐住雲府...”恍惚間,他腦海中閃過那個整日在他耳邊唠叨的父親,眼中再度燃起一絲光彩,自顧自喃喃:“現在我得去官府...”
這般說着,少年重新站起身。疾步朝外走去,準備前往官府。
然而...
待夕陽落下,夜幕降臨。天邊高挂圓月之刻,他手中拿着大碟文書,腳步僵乏地走出官府時,低眉瞧着第一張文書的最後一橫,寫着海難的字眼上。
他的雙目也唯有死寂與絕望。
“原來,鶴白沒有騙我啊。”少年嘴中低喃着,嘴角忽勾起一抹自諷的弧度:“我真的已經,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