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官員一吵嚷就是整整倆月。
春日裡,遠在齊地的父親和弟弟開始帶着大軍返回鹹陽,皇帝陛下也終于拍闆定下來了廷尉李斯所谏言的“郡縣制”。
可惜——良人(扶蘇)的老師是齊人儒家學者淳于越。
淳于博士和王老丞相都推崇分封制,良人作為大秦的長公子,素日裡非常疼愛底下的弟弟妹妹們,雖然他從沒有在朝堂上公然反對過陛下的“郡縣制”,可是私下在章台宮内卻不止一次地對陛下表露出了給成年弟弟們列土封君也不錯的想法。
一次,兩次……整整七次之後,倔強的良人總算是把更加倔強的陛下給徹底惹惱了!
一想到一刻鐘前,宮中的宦者入府給她傳的——早朝時長公子因為言語不當,觸怒陛下,被陛下罰到北郊的莊襄王陵寝中禁足一個月面壁思過——的消息,王靈就欲哭無淚的想要尴尬直捂臉。
好不容易在外面打了快一年仗的父親和弟弟昨日剛剛從齊地順利返回都城,回老家頻陽為祖父、祖母侍疾大半年的母親也到月底就回都城了,偏偏自己良人今日就被陛下給華麗麗地送進王陵中禁足了!唉,這倒黴催的,究竟叫什麼事兒啊!
心情郁悶的王靈帶着幾個婢女進入兒子居住的房間裡,伸手撥開粉色的珠簾。
正坐在軟塌上,低着小腦袋乖乖喝羊乳的秦影聽到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忙驚喜的擡起頭,下一瞬就看到了自己美麗的娘親笑吟吟的繞過屏風朝他走了過來。
看到母親今日的打扮華麗又不失莊重,俨然與平日裡舒适随性的常服不同,他不禁腦袋上冒出一個問号:[難道母親今日準備出門會客嗎?]
瞧見自己漂亮靈慧的兒子,王靈沉悶的心情好了許多,她笑着幾步走上前,順勢在軟塌邊坐下,低頭與自己兒子親昵的貼了貼臉,溫柔地詢問道:
“咦?阿母的乖乖在*乳呢?”(咦?阿母的乖乖在喝羊乳呢?)
作為上輩子父母早早離異,從小跟着祖父祖母在大學家屬院内長大的孩子,秦影對這輩子疼愛他的生母,萬分喜愛。
雖然母親臉上在笑,他卻敏銳的感覺出來母親今日的笑容有些勉強,仔細觀察還能看到母親眼底揮之不去的憂慮。
穿的這般漂亮,母親怎麼還不開心了呢?心中困惑的秦影不由伸出自己胖乎乎的白嫩小手摸上母親白皙的側臉,奶聲奶氣地歪着小腦袋:“啊啊啊啊?”
看着兒子可愛機靈的模樣,王靈沒忍住“撲哧——”一聲被逗樂了,可下一瞬想起宮中宦者傳的話後,她又伸手捏着兒子的小胖手,長眉微擰地歎息道:
“纓啊,你阿父&*#@……大父生氣###關禁閉一個月,今日你第一次###你大父……他。”(纓啊,你阿父今日說錯話讓你大父很生氣,你大父把你父親關禁閉一個月了,今日你第一次去見你大父,可千萬莫要惹怒了他。”
雖然隻能聽懂個别字,但連猜帶蒙差不多搞懂母親話語意思的秦影聽完這話,瞬間驚得瞪大眼睛,瞳孔地震,完全不敢相信他這輩子是碰上了一個什麼樣的倒黴嘴笨的親爹,與狠心易怒的爺爺!因為兒子說話不中聽,做父親的就要把自己的兒子關禁閉整整一個月嗎?!
這是親爹嗎?莫不是後爸吧!
雖然對這輩子忙忙碌碌不着家的父親還沒有生出多少感情,但畢竟是親生父親,一言不合父親就把親兒子禁閉一個月的懲罰對于生活在後世的人而言,屬實是有些奇葩了。
王靈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兒子聽完她的話後,低頭思考的奇異小表情,而是開始抓緊時間,招呼着圍在身邊的幾個乳母給兒子梳妝打扮了。
一個半歲大的小奶娃初次進宮,也用不着穿什麼隆重的禮服,将身上米黃色的小衣裳扒下來,頭上戴頂保護囟門的薄薄絲綢軟帽子,身上換上一套黑色的小衣裳,腳上穿雙絲綢小鞋子,整體看起來,收拾的白淨可愛就完事兒了。
約莫兩刻鐘後,王靈就帶着倆乳母、四個婢女走出了兒子居住的院落。
初次看到院落外更大院落的秦影也很激動,被乳母抱着,跟着母親一連過了幾道門、途徑放有假山、挖有溪流的大花園,又穿過幾道抄手遊廊,看到那棚子之下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駿馬,秦影都有些懵了。
即便他早就感覺到他家富貴了,可是等真的走出來自己居住的小院落,看到外面的景象時才發現他還是低估自家的财力了,這座大宅子不僅面積非常大,而且十分壕!
這究竟是什麼家庭啊?!整座大宅子修的像是後世的仿古園林一樣!
好不容易走到外門,可惜沒等扒着乳母肩頭的秦影左描右看,他就被乳母春直接抱着跟着母親上了一輛低調又奢華的馬車。
馬車碾壓着夯實的黃土地緩緩起步後,秦影也開始默默在心中數數。
差不多數到“九百”的時候,馬車“籲——”的一聲停下了。
從自己家坐馬車緩緩行駛到爺爺家差不多使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秦影估算了一下距離,待到被乳母抱着跟着母親從車中下來後,瞧見周遭的景象,他瞬間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他們竟然站在一條長長的甬道内,甬道兩邊的高牆一眼看不到頂端,前方隐隐看到宮殿交錯在一起的黑色檐角、以及殿與殿中間連接起來的天橋。
這,這是站在巨大的宮殿建築群裡!他,他大父竟然住在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