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在身後為皇帝陛下擦拭黑發的倆宮人看到她們竟然将陛下的頭皮扯痛了,立刻驚慌無措地跪地磕頭求饒道:“都快奴等笨手笨腳,扯痛陛下長發,罪該萬死!”
候在外面守夜的趙高聽到内殿突然傳出來的動靜也忙快步走了進去。
入眼就看到兩個宮人正握着帕子,害怕不已地跪地磕頭賠罪,而皇帝陛下卻在低着頭用修長的手指揉捏着眉心,似乎是困極了的模樣。
他瞥了一眼滴漏,小心翼翼地躬身上前,輕聲詢問道:
“陛下可是要安寝了?”
嬴政聞言遂睜開眼睛,對着兩個惶恐膽怯的宮人擡了擡手指,聲音低沉道:
“你們退下吧,是朕自己困倦低頭扯到頭發了,不關你們倆的事情。”
“諾。”
“諾。”
兩個宮人聽到這話立刻如蒙大赦的松了口氣,忙輕手輕腳從地闆上爬起來,躬身快速告退了。
趙高觑着始皇帝的神情,看到陛下僅僅瞥了一眼擺放在不遠處的滴漏,就不自覺的蹙起了兩條斜飛入鬓的濃黑長眉。
現在才剛剛到亥時,距離皇帝陛下安寝的時間還整整有一個時辰。
嬴政心中浮現一抹疑窦,不明白往常這個時間點神采奕奕的自己,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還沒到子夜,他怎麼就困倦得快要睜不開眼睛了?如同中了迷藥一樣,整個人的意識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伺候皇帝陛下一段時間了的趙高也敏銳的發現今日的陛下似乎困得特别早,而且困意特别重,眼神看着都有些發懵了,他不由又往前走了兩步,俯身溫聲道:
“夜已經很深了,微臣不如服侍陛下先安寝吧?”
嬴政瞥了一眼堆積了滿漆案的褐色竹簡,眼中閃過一抹掙紮,理智上他很想繼續提起朱筆批閱竹簡,但是上下眼皮卻快要黏上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不甘的歇下了繼續辦公的心,按着漆案從坐席上站起來,低頭對着眼前這個新來不久的年輕小吏淡聲吩咐道:
“今日朕要提前休息一個時辰,明日你記得提早一個時辰将朕喚醒。”
趙高忙恭敬地俯身行禮道:
“諾!”
嬴政這才揉着額頭、趿拉着柔軟的絲鞋,繞過一扇巨大的玉面屏風,進入自己的寝宮,剛剛踩着腳踏,上了沉香古木制作的龍榻,沒來得及思考通往六國故地的高速馳道究竟要修多寬,什麼時候開始建造,下一瞬,他的意識就被一股強烈的吸力一把拉進了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後腳跟進來的趙高看到始皇帝今日竟然剛上龍榻就睡着了,心中更覺得稀奇了。
整個章台宮的宮人都知道這位皇帝陛下的小習慣,興許是幼年凄苦的經曆與成年後頻繁受到的刺殺,讓這位帝王内心深處很沒有安全感,即便在夜裡睡覺時都對外界有着一層深深的防備,素日時總會握着秦王劍上榻安寝,而今夜秦王劍還好好地懸挂在牆上,始皇帝就已經躺在龍榻上睡着了。
[陛下今晚怎麼會如此困倦呢?]
趙高心中很納悶,他腳步輕輕地走到龍榻邊,動作輕巧地将薄薄的錦被抖開蓋在陛下身上,又蹙眉走到三足镂空的熏香爐邊,仔細聞了聞熏香,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心中就放心了,想來陛下今夜的困倦隻是一個巧合罷了,他遂用雙手精心調整了熏香爐的位置,又低聲安排好幾個守夜的宮人後,就擡腳去外面候着了。
……
夜空中的繁星點點,明月高懸,趴在牆根處啼鳴的蟋蟀都漸漸不叫了。
閉眼躺在龍榻上睡覺的皇帝陛下,在某一刻,眼皮子開始快速抖動了起來。
【身着黑色寬袖睡袍、赤腳站在涼絲絲地闆上的嬴政看着周遭雲霧缭繞的景象,下意識往腰上摸自己的佩劍,卻摸了一個空。】
【看着腰間空空,他不禁長眉微蹙,轉身打量了一圈迷霧,心中疑惑道:[這裡是何處?難道朕是在做夢嗎?]】
【“哈!終于等到抽獎的時間了,也不知道我第一回抽獎究竟會抽出個什麼東西!”】
【隔着重重迷霧,一聲稚嫩又古怪的聲音突然傳入嬴政的耳朵中,他瞬間機警地往前看,他很确定這句發音(普通話)非常地奇怪,縱使他精通雅言與七雄文字,也分辨不出來,這究竟是哪裡的口音?但是更加令他驚奇的則是——他能聽懂這陌生的語言究竟在說什麼!】
【“呀,這轉盤還挺漂亮的!”】
【奇怪又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了,嬴政微微抿了一下薄唇,還是決定前去看看。】
【他擡起雙臂撥開擋在面前的重重白霧,邊在心中數着步數,邊朝着發聲源的位置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二十步……三十步……九十步……九十九步。】
【剛數完“九十九”,嬴政就發現擋在面前的迷霧稀薄了很多,隔着淡淡的白霧,他瞧見前方約莫三十步外,有一個身穿黑色小衣裳、胎發黑黝黝的小奶娃正背對着他坐在一個一人高五彩斑斓的大轉闆之下。】
【那奇怪的口音正是從小奶娃嘴中發出來的,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嬰語”嗎?嬴政伸手抹上下颌上的長須暗自思忖,同時盯着小奶娃圓潤的後腦勺仔細打量,不知為何,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娃娃瞧着有些眼熟,但因為隻有一個小背影,他看不甚分明。】
【他下意識想要擡腳往前走,卻看到前方那個背對着他的小奶娃突然伸出兩隻小手,使出吃奶的勁兒,“咿呀”一聲轉動了一下那個大轉盤,大轉盤咕噜咕噜轉了兩圈,“噗”的一下伴随着一朵彩雲吐出來了一個小木盒,小奶娃也立刻歡快的打開小木盒,從中取出來了一本厚厚的四四方方的東西,這神奇又玄幻的一幕令嬴政瞳孔微顫,本欲前進的腳步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