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靜室。
垂花門外的屋檐角懸挂着風鈴,風過時混着叮咚聲,影子在水漬地面上搖晃。
趙學士手中捏着剛批改完還熱乎的卷子,捋着胡子,差點拔下幾根:“這怎麼可能?”
他手中的試卷,正是此次考核榜首慕容昀的。
卷子名字鬼畫符一般,不仔細認根本看不出來,徐夫子最後還是一個個排除,加上西域老花鏡辨認,才勉強認出。
徐夫子想到慕容昀平日所作所為,火氣又蹭蹭上來了:“平日最是不學無術的人,我整日批評他,多向鄭源、上官玄優秀同窗學習,結果最後整這一出,老夫的臉沒地方擱!”
說到這裡,徐夫子又噸噸噸灌茶,臉頰氣紅。
旁邊的趙學士沒有答話,全然已看入神。
“……”
趙學士連連驚歎:“這篇文章,蘊含豐富學識,思維寬廣,無拘無束,确定是他親自寫的?裡面的每個字都端端正正,清隽秀麗。”
“老夫親眼看着他寫的!”徐夫子差些提不上氣來。
趙學士捏着考卷,頓了好一會,重新看了好幾遍,長歎一聲:“文理通達,字字珠玑,竟無一處可挑剔!”
“除了名字寫的難看些。”
徐夫子接連控訴,“那小子在堂上抖腿敲桌,嬉皮笑臉。”
“可一握起筆,竟如天縱奇才般!
“本次考卷考的四書五經,他仍能寫出如此中庸之道,可銜接完整,通順完美。”
不過氣火過後,徐夫子緩緩放下茶杯,如做賊一般,眼睛東張西望。
“若講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想必連你都會驚詫。慕容昀竟敢公開同鄭源叫闆。”
趙學士:“還有這事?”
青山書院的夫子們從來不直接理會學子們的明争暗鬥。
如果連書院的小小同窗内鬥都無可奈何,以後去了官場,如何應對魚龍混雜的人心?
“他還同鄭源打賭,而今鄭源輸了,這下挫了鄭源的銳氣!”徐夫子想到這點,心情煥發,又笑得很開心。
他們早就看鄭源不順眼了!
可他們是夫子,對學生不能區别對待,這下終于有人好好治治鄭源一幫人了。
*
晚霞漸濃,朱砂橙紅燒了半片天。
窗邊,慕容雲翹着腿,在椅子上一晃一晃,指尖捏着今早買來的蜜餞果子。
門外有敲門聲。
“慕容,我和上官去附近的山湖中沐浴一番,你快帶上随身衣物,同我們一起!”
宋奇胳肢窩夾着換洗的衣裳,來的太急,腰帶掉半路,他又匆匆回頭撿。
“不去!”
慕容雲摸了摸頭上的冠發,悠哉悠哉地啃果幹。
門外敲門聲更厲害了,“開門說話!你這人太沒趣,整日悶在屋裡,小心發黴!”
宋奇一急起來,真會破門而入。
慕容雲哀歎一口氣,趕緊起身,胡亂收拾案頭的金銀小物件,一股腦地塞進匣子裡。
等确認衣裳着裝并無不妥,才慢吞吞挪到門邊,拉開一道細小的門縫:
“都快天黑了,你帶着上官折騰什麼……”
上官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怎麼出這麼多汗,額頭好冷……”
“沒,咳咳,沒有!天熱罷了。”慕容雲不自然地往後一縮。
宋奇也愣住說不出話,“你倆,啥時候這麼要好?”
“不過也好,一起沐浴更方便!”
慕容雲:方便你個頭。
她天生體涼,因而隻要稍稍悶熱,她就會出汗。
上官玄穿了件白色寬袍,渾身無一佩戴物,長發半散在肩頭,脖頸的小痣極為好看。
慕容雲别開眼,“我就不去了,不習慣一起洗。”
宋奇一臉失望,“上官,我們走吧。”
上官玄摩挲着手指,笑笑道,“有些口渴,我喝兩口慕容的茶再走。”
說罷,竟伸手推開慕容雲的門。
“你這屋子亂的,跟進了賊人似的!”
宋奇探頭張望,也是好奇得很,啧啧搖頭。
“上回你還誇我的房間很爺們。”慕容雲瞪了他一眼。
上官玄悠悠坐下,環視滿地散亂的書籍。
窗邊、床邊、案桌、枕頭下……随處可見的地方,都放着不同的書。
“慕容,這些書都在看嗎?”
慕容雲沒什麼好掩飾,她本她,無需美化或醜化。
“嗯,散學後會看一下。”
宋奇灌了一口茶,“乖乖!你可真是個怪人!堂上不好好學,課下偷偷自學!”
慕容雲坐直身子,“我天生矮小,父母很擔心我長不高,整日帶我上蹿下跳。如今上學,身子依舊坐不住。”
宋奇恍然大悟。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宋奇拉着上官玄,又回頭對慕容雲擠眉弄眼,“湖東有片蘆葦蕩,能遮住身子,适合你這種不好意思的新手,你若改主意,記得來尋我們!”
慕容雲望着上官玄的身影。
沐浴?
真不知他溫潤楚楚的衣裳之下,身材好不好……
咳咳!
慕容雲關上門,長舒一口氣。
[宿主上課吃瓜子,獎勵《大瀛田賦》]
系統任務一出來,慕容雲摸了摸鼻子。
想笑,她瘋了嗎,為了一本田賦……
[宿主,限時任務哦!明日過時不候。]
‘做,我做。’
慕容雲咬咬牙,想不到穿書進來,想開個挂,隻能用這麼丢臉的方式。
半刻鐘後,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翻出書院圍牆。
慕容雲翻過書院,踩着小徑上的鵝卵石。她下山買瓜子,随時明天準備嗑,以防不時之需。
青山書院周圍靜谧,要往山下走才有百姓生活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