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他終于忍着走到圍牆邊,他僵住了——那上面,吊着一個被蒙着臉的白衣人。
“白塔供養你們,你們應該為之付出一切來回報,而不是像他,居然妄圖背叛白塔!看到了嗎,這就是抛棄你們的代價,我相信你們是乖孩子,一定不會做出這樣不被維拉大人原諒的事吧?”
小孩不知道自己嗡鳴的腦子裡在想什麼,因為他開始劇烈嘔吐。
同行的小孩也都在廣場上瘋狂嘔吐。隻是他們吐不出來什麼東西,當純潔的膠體被吐出來之後,緊接着就是白色的泡沫和發綠的膽汁。
灰綠色的,很難看,像那些密密麻麻不是很平整的鐵鏽色圍牆。
“帶走!他們不能離圍牆太近,會産生共鳴!把他們弄壞了,高層饒不了你!”
鐵鏽色的滲出液下,腺體瘋狂戰栗的小孩突然知道,那些被切割了腺體的Omega去了哪裡。
也知道,為什麼Omega永遠逃不出去。
“啪嗒。”小孩渾身濕汗地睜開眼,他知道那是他的腺體被摘除後丢在托盤上的聲音,而那些隔離服的人現在,最重要地是忙着剝離腺體裡的芯片,以保證腺體的新鮮,所以沒有什麼人關注他。
小孩聽着自己身體裡的一部分離開了自己,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它離開自己時被切割的恐懼和痛苦,但是他現在也無能為力,至少,他們終于解脫了。
解脫了嗎?
奇怪,怎麼身體突然松動開了?
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他突然在夢裡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比他高大,比他堅韌,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以後能長成他的模樣。
身旁似乎有電路爆炸的聲音,那些隔離服好像在他的身旁不動了。他突然很想看一看,于是他掙紮着起來。
但他恍惚間,在那個白塔裡,似乎看到了更多——
白塔不間斷閃爍的白熾燈下,他身前,無數猙獰的Alpha痛苦的摔倒在地,走廊盡頭的光照射了進來,明媚、柔和,讓他幾乎有些睜不開眼,于是他伸手,想要格擋住這不屬于他的光亮,可手卻被一隻溫暖的手給拿了下來,那個人他看不清表情,卻讓他瞬間适應了這光亮,仿佛整個人都要這溫暖的陽光所擁抱。
他被拉着自己站了起來,那個人分明黑暗,逆光之下周身卻被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影,他牽着他,走向光明的盡頭,對他道:“走,我帶你們回家。”
他突然很有力氣支撐着爬起來。
解剖台旁,滲血的腺體被一層層如同蛛網的芯片重重包裹,即便如此,那囚籠也阻止不了腺體的跳動。
小孩一把抓住自己的腺體,然後他擡頭,看向了天上。
那是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的區域——T0區。
小孩抓住腺體,摔下解剖台,開始向上爬。
夢裡的身影開始向他重疊。
一如他堅毅,一往無前。
“親愛的大人,請允許米爾給您引路,我相信在您的帶領下,我們一定會見到春風吹出新芽,晨露在朝陽中綻放,細雨終将彙成長河,而Omega一定會走在陽光之下。”
“轟——”
汽車一頭撞向白塔的大門,從紅房子開始,“梅”的信号就開始斷裂。白濯用最後的機會釋放了白塔的權限,啟動了汽車。
白濯連續撞了三道大門,一腳油門沖向了白塔。好在引擎蓋隻冒出滾滾濃煙,汽車在劇烈地撞擊中向後猛撤幾米,堪堪停在了大門外。
“有人擅闖白塔!”
圍牆周圍的崗哨立刻發現了這個入侵者,他們迅速集結火力,沖向白濯。
白濯面色陰沉,看向了副駕駛上的手 | 槍。
維拉很會保護自己,随身還帶着武器。
好在圍牆上的機槍掌控在他的權限下,但面對這些持槍的人員,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外面。
白塔的鐵門,因為撞擊呈扭曲的狀态,呈現在他的面前。
白濯仰頭,看向這吃人的白塔,沒有徽章,他暫時進不去,但是大門失去控制又被白濯猛地沖撞,顯然開始松動。
身後的軍隊還在集結,似乎要等着白濯甕中捉鼈。
但白濯似乎有所預料,他微微歪着頭,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着。
果然,不一會,從大門的四周,傳來合頁的猙獰地鉸鍊聲。
隻是這聲音太過磨耳,鏽地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剝掉。
大門打開的瞬間,那些軍隊的成員面面相觑,不敢妄動。
而白濯卻不動聲色地看着大門緩慢向周圍拉開,與此同時,裡面酸苦辛臭的味道,如飓風撲面而來,猛烈地湧向外面的世界。
大門的正中央,陸嶼正安靜地等着他。
白濯看向他,忽而笑了。
他的身後,是殘暴古闆的舊軍隊。他的身前,是那所不吐骨頭的白塔。
而陸嶼早早便在中間,等待着他的到來。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陸嶼知道白濯一定會來。
當陸嶼出現的那一刻,白濯身後的軍隊發現異常,突然拉動槍栓。
汽車上,白濯就這麼隔着撞碎的前擋風玻璃看向他。很奇怪,白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是他突然相信一點。
在身後的槍林彈雨中,陸嶼永遠會為了他敞開一切。
于是他漾着輕笑,猛然踩向油門,那老舊解體的汽車,帶着一如既往的果決和淩厲,沖向了白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