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中,一片黑暗。
厲野果真還沒回來。
雖然特意說了不用等,但他每每晚歸時總是喝的一身酒氣。
好幾次,還喝吐了。
糾結了片刻,阮皙還是放心不下,洗漱完後,坐在卧室的沙發上看會書等他。
她就着燈光,右手倚着頭,翻着書。
卧室内隻開着兩盞橘黃色雲朵燈,昏黃朦胧。
像是在邀請着人類,進入一個绮麗夢幻的虛境中。
阮皙感覺眼前視線逐漸模糊,整個人慢慢陷入混沌的意識漩渦中。
半夢半醒之間,她發現自己懸浮在半空之上,腳下是絢爛的星空,身旁是兩條飛速流動的光牆。
她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潛意識鑄造的世界。
這裡充斥着所有清醒時壓抑的歡愉與痛苦,遺憾的、不甘的、感動的、興奮的,所有一切、包容萬象的情緒。
以及最重要的——愛。
阮皙驚歎着景色的美妙,尚未察覺自己身處夢中。
在她兩側的光牆運動速度之快,讓人無法看清裡面的内容。
阮皙好奇,伸出手碰觸光牆,不過瞬間,整個人便被光牆拖了進去。
再睜眼,四周皆是幻燈片,播放着她高一時,經曆的一幕幕瞬間。
她的潛意識帶着她,穿過漫漫十年長河,回到了當年的校園。
她愛情的開始。
十六七歲的少女,情窦初開,正處于憧憬愛情的年紀。
但阮皙不同。
那時的她,正處在喪母的陰影之下。隻能靠拼命學習,做個好學生,來填補那缺失的一塊。
升到高中後,生活變得更加糟糕可怕。
原本初中時,她還有江甯和許夢陪着她。但三人各自去了不同的高中,分道揚镳。
她在學校裡,可以說是舉目無親。
偏偏高一班裡的人一大半都是從同一個初中升上來的,本就相熟。
大家熱熱鬧鬧擠坐一團,她愈發不敢結識新同學,總是形單影隻。
她的後桌便是從初中連升上來的。長相帥氣性格肆意張揚,耀眼而自信,是班裡當之無愧的中心焦點。
在他的襯托下,阮皙更是黯淡無光。
這樣的人,原本不可能同她這種班級裡的邊緣人物有交集的。
每次擦肩而過時,阮皙隻是手裡抱着書,聽着他們嬉笑玩鬧聲,低着頭,默默路過。
偏偏他們有了交集,還是在那樣難堪的處境下。
那時是英語課下課,阮皙感覺到腹部不舒服,起身準備去廁所時,卻被後桌一把攔下。
他拿筆戳了戳阮皙,俯到她身旁悄聲道,“喂,同學,你褲子染到血了。”
他的言語直接、赤裸,好像在說一件平常的小事。
阮皙卻一下僵在原地。
咬緊嘴唇,不知所措。
“喏,外套給你,系身上就沒人看出來了。”
窗外,驟然刮起了一陣和煦的夏風。
樹葉在陽光下,搖曳發光。
教室的窗簾随風飄舞着。
從這之後,兩人漸漸熟了起來。
就像第一次在班級裡說話那樣,後桌喜歡用筆戳一戳阮皙後,問她題目,都是英語題。
與其說問,更像是單方面的抄作業。
因為阮皙每次認真講解時,總能感受到他正走着神。
心中曠野狂奔,唯獨沒有眼前的題目。
但在班級以外的場合遇到後桌,阮皙總是遠遠地就低下頭,還是不敢跟他打招呼。
他身邊,總是圍繞着許多人。
許多阮皙不認識的人。
直到有一次,她剛去飲水機打完水,正要轉身離開時,身旁突然閃現出一個人影。
他插着褲兜,明明來飲水機卻沒帶水杯,簡直像是特意來堵阮皙的。
“喂,前桌。”
那人叫住了她。
他語氣有些兇巴巴的,阮皙以為是自己哪裡做錯了,得罪了他。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擡起頭望向他,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怎、怎麼了?”
後桌看着她,神情嚴肅認真。
阮皙從未見過他,那樣的神情。
“為什麼每次路上看見我,你都裝沒看見?”
“什、什麼?”阮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為了這種事嗎?
“還裝傻。”
他斜倚在飲水機上,勾起嘴角,笑望阮皙。
一幅我看你怎麼編的神情。
阮皙捏緊了手中的水杯,仔細思索完他的話,搖着頭否認着,“沒、沒有呀,我、我可能是低着頭沒看見你。”
“撒謊。”
那人突然湊近一步。
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清爽的柑橘味。
若有似無的萦繞着。
“你明明遠遠的看見我後,才特意低頭。”
他彎腰側頭,兩人雙眼平齊,讓他可以仔細觀察阮皙的雙眼。
從中察覺蛛絲馬迹。
“我、我…”阮皙往後退了一步,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了,就是“我”不出來。
一直到上課鈴響,好幾個學生急匆匆的從廁所出來,跑回教室。
這對話才這麼不明不白的拉下帷幕。
從那以後,後桌隻要一在班級以外的地方看見阮皙,便會遠遠的對她行着注目禮。
但每一次,依舊沒人主動開口打招呼。
隻是彼此經過時,風似乎總大了些。
一到班級裡,兩人聊天的内容,也總是和題目有關,和學習有關。
他們似乎隻是普通的前後桌關系。
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她的後桌特别喜歡那筆戳她吧。
但情愫就在這麼一次次的接觸下,在心底不由分說的盤根發芽。
等到驟然發現時,已長成了漫天遍野的玫瑰花。
望見玫瑰的契機是在一次學習競賽前夕,那時她是校代表,參加全市的英語演講競賽。
那時她緊張的不行,生怕自己的表現拖垮了學校的名譽、辜負老師同學的期望。
後桌看出了她的緊張,自告奮勇陪着她練習。
那時候英語老師看他英語成績也差,說不定能趁此機會進步進步,便也同意了。
那段時間内,兩人閑暇時間裡,幾乎寸步不離訓練着。
即便有了後桌充當觀衆,但一想到全市比賽,底下做得觀衆們人海浩瀚。
“沒關系,你就想象我在那。你是演講給我一個人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