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處傳來一股可怕的痙攣,他的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許宥禮打好領帶,轉過身,柔和的視線在江辭面無血色的臉上轉了一圈,擡手柔柔地在他臉頰的軟肉上輕捏了下,“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許宥禮在笑,像個熱戀期男人般寵溺的笑,溫暖又真摯。
江辭在這種注視中心停了一拍,随即像是被突然拉回現實般磕磕絆絆地說,“我看見你流血了,流了好多血。你受傷了嗎?”
許宥禮錯愕,“沒有啊。”
江辭目光挪移,盯着他潔白一塵不染的襯衫半晌,又從髒衣簍裡拿出一旁換下來的黑色睡衣嗅了嗅,并沒有血的味道。
江辭面上松了一口氣,攥着衣服的手勁卻收緊了些,“是我看錯了。”
許宥禮輕輕擁住他,“一定是你最近找實習的壓力太大了,沒關系的,你還有我呢。”
江辭沒說話。
早飯過後,許宥禮送他回學校上課。看着車駛離的背影,江辭臉上的笑落了下來,心沉的像一整塊水泥。
明明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大晴天,天空卻霧蒙蒙的,像在外蒙上了一層塑料。
不太對勁,可到底哪裡不對呢?
他不敢細想。
——
今天本是溫柯和江辭“約會”的日子,可還沒到中午,溫柯就收到了對方爽約的消息。
溫柯不滿:自己可是為他推了一個酒局和兩個邀約,怎麼能說鴿就鴿?
于是他在江辭下課的教學樓前把人堵住了。
原本胸腔裡溢滿不悅和較勁的情緒,在看到江辭那張臉時瞬間消失殆盡。
江辭長得很漂亮,是那種貴氣不羁的漂亮,也許和他從小生活被鈔票堆砌有關,光是在那兒一站,就像是個不好惹的富二代主兒。
而當這張臉對着自己說出情話時,就是該死的反差着迷。
溫柯呼吸沉了幾拍,揚起笑容走到江辭面前,笑着打招呼,“辭哥,我來接你。”
江辭頓了片刻,蔫蔫的眼尾投擲出疑惑的目光,“我一小時前給你發了短信,沒看見嗎?”
溫柯裝作後知後覺的樣子愣了愣,拿出手機翻了兩下,像隻陽光四射的大金毛突然打了蔫,眼尾微垂,“抱歉,我沒來得及看手機。”
說完,他還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我提前一周就預定了你最喜歡的餐廳,實在太可惜了……不過沒關系,我們下次再吃吧。”
江辭:“……”綠茶陰陽男。
不過仔細想想,最近兩個月他的胃确實被許宥禮養刁了,細細數着日子,也有段時間沒去那家餐廳了。
想着想着,江辭竟還生出一股叛逆心理:他才不信自己離不開許宥禮呢,胃可以被其他東西填飽,心也一樣。
于是他答應赴約。
兩人坐在了落地窗邊的位置,能夠最大程度的欣賞室外花園的風景。可惜天空陰得吓人,半遮的太陽透着隐隐的紅,将五光十色的花園照的土灰土灰的,讓人沒了欣賞的興緻。
前菜上桌,切整均勻的蟹肉圍成球形在一片環形綠菜中間,散發着鮮甜的香氣。江辭吃了一口,隻覺得綠葉刺胃的很,簡直像在生啃綠化帶。
清湯散發腥臭,難喝的讓人作嘔,和記憶中的美味大相徑庭。
江辭蹙着眉,一擡頭,溫柯碗裡的湯已見了底,正舔着唇邊神采奕奕地等待主菜。
江辭喝了口水漱口,招來服務生正想反饋菜品有問題,對方卻先一步走上前。
“兩位先生非常抱歉,我們店裡的食材出現些問題,接下來的菜沒法上了……這單将會給您免單處理,非常抱歉。”
溫柯失望,“出了什麼問題?”
“後廚的肉品全部失竊了……我們正在查監控,目前還不清楚小偷是誰。”
溫柯和江辭:……
這是正常人能編出的理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今天這頓飯肯定沒法吃下去了。兩人走出餐廳,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一聲利響,店鋪上了鎖,并挂了【閉店】标識。
江辭看着紅凄凄的兩個字,右眼皮開始毫無規律地亂跳。
之後找了四五家店,從适合約會的西餐法餐,再到火鍋、烤肉、家常菜……全都無一例外地以各種理由關了門。
江辭覺得自己的胃像風幹了層膜,抽抽巴巴地不斷下墜,最後終于忍無可忍,“要不我們今天就到這兒?”
溫柯也有些懊惱,“隻能這樣了。”
兩人就此告别後,江辭十分巧合地接到了許宥禮的電話。
“小辭,上課辛苦了,我做了麻婆豆腐和糖醋裡脊,要不要來我家吃?”
聽到他這麼說,江辭下意識看了眼時間:14:30,許宥禮不好好在律所上班,居然有時間回家做飯?
而且還恰巧在他到處找不到餐館時。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許宥禮是不是又在身邊安插眼線,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可又立馬打消了念頭——什麼神人能神出鬼沒到去各個餐廳後廚偷人家的食材?
肯定是巧合吧。
與此同時,胃也像心靈感應般咕噜噜地為許宥禮搖旗呐喊。
即便如此,江辭依舊倍感壓力。他到許宥禮家就像小綿羊進了大魔窟,他吃菜,許宥禮吃他,不被吃幹抹淨是逃不出來的。
他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無比艱難地婉拒了,“不用了,我在外面解決就好。”
電話那邊瞬間靜了,時不時地傳來微小的電流聲。不知是不是江辭的錯覺,就像有幾根冰針從聽筒的孔隙中鑽了出來,在不停紮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