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想起來了?”顔悅倒是顯得并不吃驚,她給晉天藍倒了一杯溫水,一如平常的溫柔的望着她,不慌不忙的問道:“是所有的記憶,還是片段化的記憶?”
“大部分的片段,尤其是關于我的身份,說實話,我現在有些混亂,”晉天藍難得的展露出了無助的一面,她低着頭,兩旁的發梢遮蓋住了眼睛,修養的手指無力的垂下,雙腿緊緊的合攏在一起,卻還是有些微微的發抖,但是她仍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沒讓它繼續的失控下去。
“我對于自己究竟是不是晉天藍,或者說,現在的我,究竟是捏造出來的一個人格,還是憑空插入的一段記憶,我真的,有些不清楚了。”
“你就是你,無論你的性格、記憶或者外貌有什麼變化,你永遠都是晉天藍,這一點是不會變的,”顔悅握住她冰涼的手,引導她說道:“既然你想起來了,那你應該明白,之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時今日,所以,”她頓了一下,手更用力了一些,肯定道:“你就是晉天藍,不要懷疑,從來都是。”
“我之前得的是什麼病?解離性身份障礙嗎?那原來的‘我’,是已經死去了嗎?”晉天藍看着自己的雙手,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是現在這個‘我’殺了她嗎?”
“如果是這個問題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不是,”顔悅打消了她自我懷疑的念頭,“你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非常善良,所以面對很多難以令人接受的事情時,你所做出的唯一選擇,就是傷害你自己。”
“我傷害不隻是我自己,”晉天藍始終無法擡起自己的頭,她聲音有些哽咽着說道:“是我早就發現,發現晉言他是個變态,我當時害怕極了,沒有告訴媽媽,後來媽媽是為了保護我,這才會……”
顔悅站起來,走到她身後,雙手輕柔的放在她的肩膀,用堅定的語氣說道:“你當時太小了,你已經在努力保護媽媽了,我們不要對自己有太多的苛責,要知道很多事情的發展,是完全脫離掌控的,你那個時候的心智,遠遠不足以應付這些事。”
“我能夠想起來,在摔落沼氣池的那一刻,身體裡現在這個‘我’,在最後絕望的關頭,拼命的使我不斷掙紮着往上遊,帶着強烈的求生意志,才使我能夠從生死一線活了下來,從此之後,我就隻有這個‘晉天藍’的記憶,原來的那個,看來真的已經消失了。”晉天藍此時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正常,她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起伏的胸腔證實着她剛剛尚未平複的情緒。
“不,她會帶着對媽媽的愛,永遠的和你在一起。”顔悅看着堅強的她,忍不住從身後輕輕的抱住她,從背影看去,她和她的媽媽幾乎是一樣的,對命運的反抗不屈,也同樣流露在她們母女的血液裡。
“關于你母親去世的真相,大緻你應該知道了,我這裡還有些事情要單獨對你說……”顔悅從一處保險櫃裡掏出一個盒子,放到她懷裡,“這密碼是你當初親手設置的,除了你,沒有别人知道,這裡面是關于你的所有事情,現在可以交給你了。”
一個小時後,晉天藍捧着那盒子走了出來,她并沒有打開,不想以閱讀一本書的方式來認識自己,顔悅說裡面所有的内容都是自己寫的,那她相信憑借自己也能夠恢複全部的記憶。
“砰、砰!”在診所門口的空地上,有個小女孩正在獨自一人玩着皮球,她神色專注、鎮定自若,仔細瞧着,臉上有着不屬于同齡人孩子的成熟穩重。
晉天藍握着盒子的手一緊,整個人的氣勢突然就淩厲了幾分,她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一時間,竟站在原地走了神。
“天藍!”此時沈九思從車上走了下來,她是問吉利才知道晉天藍來這裡的,想着吉利提了一嘴感覺她的臉色不太好,自己便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看見晉天藍盯着這小孩不動,就開口叫了聲她的名字。
回過神後,晉天藍扭頭不再看這小孩,她一步步走向了沈九思的方向,就像是一隻放逐在天空的風筝,終于找到了屬于她的那根線,她在走近,線在收緊,終于在交彙處時,那之間所有的緊張、不安、焦慮、迷茫通通釋放了出來,她打開車門,把盒子先放在了後座上,然後又拉住準備去駕駛位的沈九思的手。
“怎麼了?手這麼涼?”沈九思關心的問道,随即,她收獲了一個擁抱,非常緊的擁抱。她在之前戀愛婚姻生活中,曾經同晉天藍有過無數次親密的行為,但沒有一次,能夠超過此時此刻,并不藍的天空,并不美的街道,甚至這車子由于開的時候匆忙,還沾上了一層泥土,可此時,沈九思才仿佛是第一次摸到了晉天藍的那顆心。
滾燙發熱的、真實可觸的心。
沈九思感受到了晉天藍身體的微微顫動,抱她的手愈發的收緊了,用自己的身體去溫暖着她的全部,直到她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然後看到晉天藍微紅的眼眶,自己也突然跟着紅了起來。
“你哭什麼?”晉天藍放開手,看着沈九思那紅着鼻子皺着眉頭的樣子,眼見地兩滴淚珠就要落下來了,被她用手給擦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