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離哥哥這麼近,有的人卻可以嗎?
謝鈞璟想起之前見到的狎昵,眼神暗了暗,聲音也沉了下來:“近點怎麼了,我是你弟,又不是别的什麼人。”
感覺這小子的話意有所指。謝鈞瑜在腦海裡飛快過了一遍人物關系和最近的事件,在排除了許聞逸的可能性以後,合理推斷對方内涵的對象應該是晏澄。
但就目前來說,晏澄的身份是他的合法伴侶,要是傳統點,謝鈞璟還得管對方喊嫂子呢。
他短暫腦補了一下謝鈞璟面無表情管晏澄叫嫂子的情形,違和感過重,很是惡寒了一把,趕忙把想法打消。心虛地瞧了謝鈞璟一眼,發現對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謝鈞瑜眨了眨眼,覺得是自己剛才的反應過于敏感:“好好,我的錯,怎麼近都行,你爬累了就說,我背你。”
還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謝鈞璟勾着哥哥的小指,不厭其煩地再次聲明:“我不是小孩了,哥。”
十八歲的男大學生,具備了一切成年人的自由,他可以和人戀愛、牽手,甚至是上床,确實怎麼看都不再是小孩,但他面對的人偏偏是看着自己長大的哥哥。那些真實的幽微心思,無法傾訴于人前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謝鈞瑜面前,都隻能化為一句無力的強調,或者說是隐秘的祈求。
謝鈞璟白日做夢,祈求謝鈞瑜不把他當成血緣上的兄弟,能給他一個追求的機會。
從中午到傍晚,登到山頂,剛好趕上日落。
他們的旅行計劃短暫,謝鈞璟的安排是在山頂看完日落再住一晚,等第二天的日出,看罷日出就坐纜車下山。
傍晚的太陽像一顆熟透了的剝了皮的柿子,小小的,可以一口吞掉。落日染紅了半邊天的雲霞,太陽一點點落下,天色也跟着漸漸昏暗。山上海拔高,晝夜溫差更大,謝鈞璟白天爬山穿得正好,在山頂上吹風時就有些受不住,他沒做多少禦寒的準備,打算憑着身體素質硬抗。
太陽徹底沒入地平線的那一刻,謝鈞璟的手裡被塞了一個溫暖的小物件,他低頭一看,是個暖手寶。
“就知道你不會帶。”
謝鈞瑜遞給他一個早有所預料的眼神,謝鈞璟吸了吸鼻子,接過暖手寶,把手揣進了哥哥的口袋。
五年前他還在讀初中。
那天他從學校回來,就看見他哥已經在家了,客廳裡還坐着一個陌生人。對方的穿着一看就知價格不菲,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與這間很有年頭的屋子格格不入。
最近哥哥總是很焦慮,時不時發呆,望着某處怔怔出神,再慢慢歎氣。雖然對方從不肯跟他說,但他多少還是猜得到哥哥焦慮的源頭是什麼。但是今天,哥哥眼睛亮亮地在對他笑:“小璟,你回來啦。”
謝鈞璟領地意識一貫很強,讨厭家裡來不認識的人。他站在門邊,扯着書包帶子,喊了聲:“哥哥。”
謝鈞瑜讀懂了他眼裡的疑惑和警惕,不待他問起,就為他介紹:“這位是晏先生,他有意向為我們提供資助,今天是來家裡了解情況的。”
轉過頭去,謝鈞瑜對那人:“晏總,這是小璟,我的弟弟。”
那人對他輕輕颔首:“你好。”仔細看了看,對他哥說:“你們兄弟長得不是很像。”
兩兄弟都長得好看,一般人見了都隻會說不愧是兄弟,長得一般俊,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們長得不像。
謝鈞瑜愣了一瞬,旋即又笑:“可能是我們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
“你更像誰?”
男人一說話,謝鈞瑜的目光就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第一次見他哥用那樣的眼神看人,好像托付了全身心的信任似的。謝鈞璟下意識産生危機感,走過去扯了扯謝鈞瑜:“哥,學校要交校服費了。”
謝鈞瑜從與男人的對話中抽離出來,眨眨眼,還沒回過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剛剛弟弟說了什麼:“好,我去房間拿。”
男人止住了謝鈞瑜要進房間的動作,遞給他一張銀行卡:“密碼就是卡号的後六位,算見面禮。”
等到男人離開,謝鈞璟才問道:“那個人說話好奇怪,他為什麼無緣無故找上你啊哥?”
謝鈞瑜有些羞澀地把卡握在手心:“大概是,看我成績好吧。”
他哥那天沒告訴自己得到資助的代價是什麼,等到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近乎崩潰地懇求哥哥不要抛棄他,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如此無法接受:“我……我大不了不讀了,我去打工,去工地搬磚,都行。哥哥,你不能……你不能……”
你不能随随便便就和一個陌生人結婚。
“小璟,讀書很重要,不要說傻話。而且就算我結婚了也是你哥哥啊,也就五年而已,很快的。”
謝鈞瑜的寬慰一點作用也沒有,謝鈞璟甚至有一瞬間恨他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要強調這一點。為什麼一定要他知道他們是血緣上無法割舍的親人,永遠隻能是兄弟,不會有發展出其他關系的可能。
永無可能。
山風呼嘯中,夕陽餘晖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好長,直到交織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