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室的燈光像手術台上的無影燈,将每個動作照得無所遁形。石堀光彥仰面躺在地上,汗水順着太陽穴滑落,在地闆上形成一小片反光的水窪。他的胸口劇烈起伏,黑色訓練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卻結實的肌肉線條。
"第七次。"西條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她站在石堀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灰色的訓練服一塵不染,隻有額角微微滲出的細汗證明她剛才也經曆了激烈運動,"你還是不會保護要害。"
石堀咬緊牙關,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他的動作迅捷如獵豹撲食,卻帶着明顯的不耐煩。訓練室另一側的觀察窗前,和倉隊長、平木詩織和孤門一輝正專注地看着他們,三人的影子被燈光拉長投在防彈玻璃上。
"我是技術分析員,不是戰鬥人員。"石堀抹去下巴上的汗水,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地底傳來,"夠打異生獸就行了。"
西條凪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刀鋒般銳利的目光刮過他的臉:"是嗎?那上次在美塔領域裡那個把佩德隆撕成碎片的是誰?"
石堀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那次戰鬥他确實...有些失控。
"那是特殊情況。"他移開視線,看向訓練室角落被打得凹陷的沙袋,沙粒正從裂縫中緩緩漏出,"異生獸差點逃出美塔領域。"
"還有上周,"西條凪步步緊逼,作戰靴在地膠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你把格魯格來姆的水晶折斷後,用那根水晶刺穿了它的核心,那不是戰鬥,是處決。"
石堀記得那一幕,異生獸的紫色血液噴濺在他臉上時,那種久違的快感讓他幾乎戰栗。自從被諾亞打敗,他已經好久沒有如此暢快地殺戮過。那一刻他幾乎忘記了自己僞裝的人類身份,隻想聽到更多慘叫,看到更多鮮血。
"有效就行。"他聳聳肩,試圖表現出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肌肉記憶讓他不自覺地又擺出了進攻姿态——左腳前踏,重心下沉,右手微微後拉,像一張拉滿的弓。
西條凪突然出手,一記直拳直取他面門。石堀條件反射地偏頭躲過,同時右手成爪,直取對方咽喉——那姿勢不像是人類格鬥技,倒像是某種野獸的撲咬。在最後一刻他才猛然驚醒,硬生生停住動作,指甲距離西條凪的頸部動脈僅剩一厘米。
訓練室裡一片寂靜。石堀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汗水滴落在地的輕響,以及觀察窗前平木詩織倒抽冷氣的聲音。西條凪的瞳孔微微擴大,但她的表情依然冷靜如冰。
"看到了嗎?"西條凪的聲音異常平靜,仿佛剛才差點被撕開喉嚨的不是她,"你的本能反應是殺招,而不是防禦或格擋,就像一把出鞘的刀,隻會砍殺,不懂保護自己。"
石堀緩緩收回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她說得對,作為來訪者制造的最強生物兵器,他從來不需要學習防禦。要麼敵人死,要麼他亡——而在他漫長的毀滅生涯中,死的從來都是對方。
"再來。"西條凪擺出格鬥姿勢,雙腿分開與肩同寬,雙拳護住面部,"這次我要你隻防守,不準攻擊。"
石堀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接下來的半小時堪稱折磨,西條凪如暴風驟雨般的攻擊讓他節節敗退。每當他想反擊時,就會對上西條凪嚴厲的眼神,不得不強行壓制戰鬥本能。
"保護你的頭部!"西條凪一記鞭腿掃來,破空聲尖銳刺耳。石堀倉促擡手格擋,卻因姿勢不當被震得踉跄後退,撞在訓練室的軟墊牆上。
"你的肋骨空門大開!"又是一記肘擊,石堀勉強側身,仍然被擦到側腹,疼得悶哼一聲。他能感覺到那裡肯定已經淤青了。
汗水模糊了視線,石堀感覺自己的呼吸像着了火的砂紙般粗糙。這種無力感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被諾亞擊敗的感受,那時的他也是如此狼狽,如此...弱小。
"夠了。"和倉隊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今天就到這裡。"
石堀這才發現訓練已經持續了近兩小時。他的手臂上布滿淤青,訓練服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背上。西條凪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去,她的黑發黏在額前,呼吸同樣急促,但眼神依然銳利如刀。
"明天同一時間。"西條凪丢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訓練室,背影挺拔如松。
平木詩織小跑過來,手裡拿着毛巾和運動飲料,"小石你沒事吧?副隊長也太嚴格了...要不要去醫療室?"
"我沒事。"石堀接過飲料,一口氣喝掉大半。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緩解了體内的燥熱。他注意到自己的手還在微微發抖——不是疲憊,而是壓抑本能的副作用。
"石堀的戰鬥方式确實...很特别。"和倉隊長走過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像是經過專業訓練,但又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就像..."
"就像什麼?"石堀警惕地擡頭。
"就像那些從戰場上回來的老兵。"和倉隊長輕聲說,"已經習慣了以命相搏,忘記了怎麼保護自己。"
孤門一輝站在門口,欲言又止。那個煩人的年輕人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訓練場角落,像看珍稀動物一樣記錄他的每一個動作。
"我隻是...習慣了高效。"石堀放下飲料瓶,用毛巾擦了擦臉,布料摩擦過顴骨上的擦傷時他皺了皺眉,"分析員的職業病。"
和倉隊長不置可否地點頭:"無論如何,加強防禦訓練對你有好處,适能者的負擔已經夠重了。"他拍了拍石堀的肩膀,力度剛好避開淤青處,"去休息吧。"
回到宿舍後,石堀立刻鎖上門,拉上窗簾,他脫下被汗水浸透的訓練服,随手丢在地上,走進淋浴間。冷水沖刷着身上的淤青,帶來短暫的麻痹感,鏡子裡的男人有着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石堀光彥的臉。
"呵...防禦。"他對着鏡中的自己冷笑,瞳孔瞬間閃過一抹猩紅,"黑暗紮基不需要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