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的夜空被霓虹燈染成紫紅色,星光在光污染中黯然失色。石堀光彥站在一棟玻璃幕牆摩天大樓前,擡頭望着那看不見的頂層。他的瞳孔在陰影中泛着微弱的紅光,進化信賴者在口袋裡不安地震動。
"閉嘴。"他隔着衣料按住那惱人的東西,"今晚别來煩我。"
電梯需要特殊的磁卡才能啟動頂層按鈕。石堀從錢包夾層抽出一張黑色卡片,那是十年前馬擎多星人給他的,一直沒用上。
電梯内部鑲着暗紋金屬闆,倒映出他疲憊的面容。三十層、五十層、七十層...數字不斷跳動,他的表情也越來越冷。
叮。頂層到了。
電梯門滑開的瞬間,喧嚣聲如潮水般湧來。名為"星塵"的酒吧占據了整個頂層,弧形落地窗讓東京夜景盡收眼底。各種形态的宇宙人聚集在此——有的保持着原生形态,觸須和鱗片在變幻的燈光下閃爍;有的僞裝成人類,隻在細節處露出馬腳。
石堀走向吧台,靴子踩在仿隕石材質的地闆上發出沉悶聲響。酒保是三面怪人達達星人,那雙粉紅色大眼睛轉向他。
"地球人走錯地方了。"酒保用手指敲敲吧台,發出咚咚悶響,"普通電梯在另一邊。"
石堀沒有回答,他直接對上酒保的視線,任由瞳孔中的猩紅光芒逐漸增強。那不隻是酒精反射的光,而是黑暗能量在血管中奔流的證明。
酒保瞬間瞪大了雙眼,他沒想到這種人物會來他們這,趕緊手忙腳亂地按下吧台下的警報按鈕,不一會兒,一個穿着定制西裝的美菲拉斯星人匆匆趕來。與其他宇宙人不同,這位老闆完美維持着人類外形,隻有眼中偶爾閃過的黃光暴露了身份。
"大、大人!"美菲拉斯星人壓低聲音,恭敬地鞠躬,"不知您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石堀,不,此刻應該說是紮基,冷笑一聲,"給我最烈的酒,安靜的位置。"
"當、當然!VIP包廂一直為您準備着!"美菲拉斯星人做了個手勢,兩個穿着黑西裝的保镖立刻清空了靠窗的最佳卡座。
紮基坐下時,窗外正好劃過一顆人造衛星,從這個高度看去,它像是被釘在夜幕上的一顆銀釘。美菲拉斯親自端來一瓶沒有标簽的暗紅色液體,倒入水晶杯中時,液體表面竟然浮現出微型星雲般的漩渦。
"來自仙女座M31的'血淚',三萬年陳釀。"美菲拉斯谄媚地介紹,"隻有這樣的珍品才配得上您..."
紮基一飲而盡,液體滑過喉嚨時像吞下一團液态火焰,瞬間燒盡了所有僞裝的溫度。他呼出一口帶着星塵氣息的酒氣,示意美菲拉斯繼續倒酒。
"大人...您似乎心情不佳?"美菲拉斯小心翼翼地試探,"需要...娛樂嗎?我們這裡有各個星系最出色的——"
"安靜。"紮基打斷他,"你隻需要倒酒。"
三杯下肚後,東京的燈火開始模糊,融化成一片彩色光暈。紮基扯開襯衫最上面的紐扣,進化信賴者從口袋裡滑出來,在玻璃桌面上發出輕微碰撞聲。美菲拉斯看到那東西時明顯瑟縮了一下。
"您...和諾亞..."他欲言又止。
紮基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啞:"怎麼?你也覺得可笑是嗎?黑暗紮基,成了諾亞的适能者?"他抓起進化信賴者舉到美菲拉斯面前,"看啊!這就是那個自以為是的光之救世主!現在像個寵物一樣跟着我!"
進化信賴者靜靜發光,沒有反抗他的粗暴對待。紮基感到一陣無名火起,将它狠狠拍在桌上。
"再來一瓶!"
美菲拉斯慌忙又開了一瓶酒,這次是來自獵戶座的"虛空之淚",據說喝下能看見最痛苦的記憶。紮基不在乎,他今晚就是來忘記的——忘記那些愚蠢的家具,忘記夜襲隊令人窒息的目光,忘記自己越來越像個人類的事實。
酒精開始真正發揮作用時,紮基的視線邊緣出現了重影。他看見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石堀光彥的臉,卻有一雙紮基的紅眼睛。
多麼諷刺的組合。他曾經是純粹的黑暗,純粹的毀滅,現在卻被困在這個脆弱的人類軀殼裡,被迫體驗那些毫無意義的日常。
"你知道...他讓我買沙發。"紮基對着酒杯喃喃自語,仿佛那是能理解他的聽衆,"諾亞...那個混蛋...他讓我像個普通人類一樣布置'家'。"
美菲拉斯明智地沒有插話,隻是繼續倒酒。
"家!"紮基突然提高音量,引得附近幾個宇宙人驚訝轉頭,被美菲拉斯用眼神趕走,"我從來就沒有家!M80?那隻是個實驗室!那些家夥...他們制造我隻是為了有個聽話的武器!"
酒液在杯中搖晃,倒映出他扭曲的表情。紮基的記憶開始不受控制地回溯,像被"虛空之淚"強行撬開的潘多拉魔盒。
他看見自己第一次被激活時的實驗室,看見那些從不與他目光接觸的科學家,看見無數次被扔進試驗場與異生獸厮殺的場景。
最清晰的是一次例行維護——他們打開他的胸腔調整能量核心,沒有麻醉,隻是用拘束帶固定住他掙紮的身體。疼痛如潮水般淹沒意識時,他聽見一個科學家說:"不用擔心,它沒有痛覺神經。"
謊言。他當然會痛,隻是沒人關心兵器會不會痛。
"我等待過..."紮基的聲音低下去,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圈,"愚蠢吧?黑暗紮基曾經像個可悲的幼崽一樣,期待諾亞出現拯救他。"
美菲拉斯驚訝地張大嘴,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秘密。
"每一次...每一次我保護那些來訪者,他們都在感謝諾亞的庇護。"紮基的指甲在玻璃杯上刮出刺耳聲響,"好像我的戰鬥、我的痛苦都隻是諾亞意志的延伸,後來我明白了...異生獸才是我的同類,至少它們不虛僞。"
酒精讓記憶更加鮮活,他看見自己帶領異生獸大軍橫掃M80星雲的場景,看見那些曾經冷漠的科學家在恐懼中跪地求饒。多麼諷刺,直到死亡降臨,他們才第一次正視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