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低聲說道:“好，今日就與爾同銷萬古愁了。”說着又叫人繼續上了酒。

前一刻的歡愉如此快就轉換成了這一刻的愁苦。

十四說的沒錯，将來的雍正确實不曾對他們手下留情。他對他的十三弟确實是情深意重，可對其他幾位參與奪儲的兄弟，其雷厲的手段卻讓人膽寒。

我長歎一口氣，眼淚再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難怪人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你們這麼做究竟值得嗎？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這本就不是你該想的事，你何苦為難自己。你這個人，最可貴的最可氣的都在這一點上。”十四皺了皺眉頭，伸手輕撫着我的臉,幫我拭去了眼淚。

“我也隻能如當日答應你的那樣,幫助十三嫂們打理好府上的事務。”

“你這麼做究竟是顧念你們的兄弟情義，還....還....”我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還是我揣摩到了皇阿瑪的心意,知道他最忌恨骨肉相殘,最看重人倫親情。”十四拿起酒壺又喝了一口，歎氣道:“我不怪你如此想，其中原因确實都有。我既考慮了皇阿瑪的心意，更因為十三哥也曾救助過我。雖然我打小不喜歡他，但對他卻還是有些佩服的。”

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恩怨糾葛，已經不是一句無可名狀所能描述的了。

而我的大腦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是想不清楚。

“我這麼說，你對我失望嗎？”十四注視着我，略帶着不安的問我。

“隻是我答應過你要以誠相待，所以不想騙你。”

“你能實言相告,我又怎麼會失望？”

我一直認為有人能對我袒露心扉是彌足珍貴的，可這珍貴背後又蘊藏着冷酷決絕的真相。幸好十四的真相還留有一絲真情。

“為了你的坦誠，我們幹一杯。”

十四愣了愣神，苦笑着說:“真不知道你這是對我諷刺挖苦,還是出于真心。”然後拿起酒壺與我碰了碰，又對我說:“若曦，别再去想我們兄弟間的事，不論是最後的結果還是我們各自的心思都不是你能改變得了的。”

我聽他說的真切，我确實做不了什麼，可我又如何能放得下他們。

“我明白，我懂得。”我喃喃自語道:“你們的心思都堅如磐石，誰又撼得動呢？十三爺也曾這樣對我說，你們要付出的代價，你們都能承受得住，這本就與我無關。”

“恩，十三哥是真心為了你好。”十四感歎，又看了看仍有點失神的我。

“我也是一樣。不同的是他隻視你為至交好友,而我還想你做我的女人。”他伸手輕輕握住我仍握着酒壺的手，目光炯炯又滿含着深情的望着我，“我現在越發明白為何太宗世祖兩代帝王身後都站着一個女人，這是因為在這波橘雲詭錯綜複雜的宮廷争鬥背後，她們的豁達無争給能人以真正的平和甯靜。她們不僅僅是寵妃，更是帝王感情上的依靠。這一切正如我從你身上感受到的一樣。也許我一世都無法給你她們那樣的榮耀,但我也一定會盡我所能。”

聽了十四的這番話，我本有的七八分醉立時醒了一半。

這一年多來雖然我也感受到了他對我的一片心，卻從未想過他把我看得如此重。

此刻我心裡百感交集，沉默了半晌隻說:“十四爺,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不，你很好。我隻怕自己還不夠好，這樣的一雙手，從前我以為隻有八哥才拖得起，而我又怎麼能和他比呢。但因緣際會下，你卻成了我的側福晉,那麼此生我無論如何都再不會放手。”說完，十四拿起我的手湊到唇邊，輕吻了一下。

我看着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從未對我做過如此親昵的舉動，我心裡泛起一絲漣漪,面上也再難鎮定，隻想着趕快起身離開，腳下卻有些打晃。

十四趕忙過來扶住我，又氣又笑的看着我說:“你這個樣子還想往哪兒跑？不過也是時候回去了,我上樓前已經讓人到家裡叫了馬車過來，估計這會兒子早就已經到了。”

十四扶着我走下樓梯，府上的小厮果然已經在樓下等候了。

我倆并排坐上馬車，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我頭腦發沉，坐也坐的不太穩，十四見狀拉我往他身邊坐了坐又伸手攬住我的腰,順勢想讓我把頭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扭頭看了看他，他也凝視着我，我忙又轉過頭，心想索性就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