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一切被交給了嫡長子弘明,胤祯将周乾留在了府中協助。我們臨走的時候,周乾也紅了眼眶,自己伺候了二十多年的主子,想必在他們各自的心中早就視對方為半個親人了。我求了十三爺讓巧慧去伺候承歡,她畢竟跟了我和姐姐一輩子,勞心勞力,即使未能幫她物色個好夫婿,我也理應為她的下半輩子做好籌謀,而沉香則被指派去了伺候弘明的嫡夫人完顔氏。
我和胤祯隻帶了些日常衣物、銀票及我的一些首飾上路。壽皇殿位于景山,布局非常簡單,正殿供奉着康熙爺的聖容,往後走便是寝殿,兩旁的偏殿一邊可用來洗衣做飯,另一邊則是一間小卧房。殿前的空地極大,可惜隻稀稀拉拉地種了幾棵松針,顯得份外蕭瑟,往後的日子這便是我和胤祯全部的活動空間了。
殿外守衛重重,殿内沒有配備一個下人,胤祯再也不是什麼天之驕子,我也不再是養尊處優的側福晉,我們接下去要過的隻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甚至于有些清苦的布衣生活。
每日都會有人來給我們送些米面、肉類和蔬菜,我想盡辦法給胤祯換着花樣吃,但千篇一律的食材很快便使我黔驢技窮。然而胤祯卻毫不在意,每頓飯都吃得個底朝天,吃完後還會主動幫我擦桌洗碗,他不僅包辦了打水砍柴等一切粗活,有時還會跑來幫我切切菜打打下手。雖然被囚禁在這方寸之地,但我心中卻無比舒坦,這二人世界的生活與二十一世紀的夫妻已相差無幾。
來到壽皇殿,胤祯唯一的娛樂活動除了練字便是舞樹枝了,我每次都會好似個少女般的坐在台階上欣賞,有一天竟靈機一動萌生了教胤祯跳舞的念頭,身手如此之好的他想必也是塊練舞奇才。于是,我便拿出了大學四年在舞蹈社團的全部看家本領,教胤祯跳起了交誼舞。“一搭搭,二搭搭,三搭搭”,經過一個
來月,胤祯已從最初的覺得這玩意異常奇怪練習到能不踩到我腳、和着我嘴裡的拍子把整段完全跳下來。守衛們也極為好奇地看着我們,似乎沒想到被幽禁着失去自由的我們還會有如此這般的閑情逸緻。
雍正四年六月,在對“八爺黨”最後的大清算中,胤祯被定了十四項罪狀。同年九月的一天,一個來送菜的小太監順道帶來了一封四爺的信。信是給胤祯的,他邊看邊騰地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随即把信扔在了一邊,立馬開始動筆回複。我一驚,不知四爺又要耍什麼花樣,拿起信,我忙仔細參讀起來。
信十分簡單,隻寥寥幾句:阿其那在皇考之時,爾原欲與之同死,今伊身故,爾若欲往看或若欲同死,悉聽爾意。
原來是八爺!他已被勒令改名并賜死,我心驟然一抽,有些生生地疼,物是人非,而今我們身邊的人已所剩無幾了。
胤祯擱了筆,我探頭一看,馬上嗖地一下伸出手死死地按住那張紙,朝胤祯拼命地搖着頭。胤祯訝異中帶着不解,問我道:“怎麼了,若曦?”
“你不能去看八爺,萬萬不能。”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胤祯,再次鄭重地搖了搖頭。
“為何不能?若曦,八爺可是我從小到大的兄弟啊,如今他去了,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我不能做背信忘義之人。”他欲挪開我的手,想把信裝入信封。
“不行,胤祯,你想想,四爺對你的忌憚一直未消,覺得你反骨未清,若此事是他故意為之,來招請君入甕,那你豈不是自投羅網,胤祯,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但我不想你因為一時的義氣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胤祯停了手,扭頭看向我,我繼而又說:“現在一切行事皆應自保為上,當初去送十爺時八爺也曾說過這話,你可還記得?”
胤祯轉了目光望向四爺的那封信,遲疑了半晌,他又提起自己寫的信看了看,旋即撕了個粉碎。他拿起筆,重新寫道:我向來為阿其那所愚,今伊既伏冥誅,我不願往看。
我長出了一口氣,這樣做雖說是過于殘忍,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為今之計,隻有出此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