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小卒懼極生怒,壓着他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王翊到底是怕痛,不敢逞英雄,不過幾下被踹得鼻青臉腫,哭着道:“别打了!我去,我下山……”
梁潛攥緊拳頭,怒火中燒,卻又無能為力。
王翊狠狠抹了把眼淚,用竹簍子裝了屍體,蒙上白布,步履蹒跚地下山了,快走到山腳,他又呸了一聲,鑽到林子裡頭去。
王翊忍着身上的痛楚蹲下身,徒手在地上挖坑,嘴裡碎碎念道:“咱們素不相識,殿下,草民隻能幫你到這裡了,您别怪罪我。”
他才挖出個淺坑來,忽聽到一聲呵斥“何人在此!”
王翊吓得魂都飄了,差點一頭栽倒在樹根底下,那人拎着他的後衣領子提起來,懶聲道:“是個小鬼頭,帶了什麼東西?”
此人身穿白衣,衣裾繡着赤色長生花,仙人玉姿,難掩一雙風流眼眸,正是林風落。
簡清雨拜入封界時不過七歲,那時候,林風落早就離開了長生門,乍見到他這副模樣,竟有些恍惚。
林風落察覺到怨氣,将他放在地上,伸手掀開那竹簍上染血的白布,神情微凝。
“在這裡磨蹭什麼?不是讓你去看護山陣?”背後傳來稍微不耐的聲音,樓戚領着幾名長生門弟子大搖大擺走過來,不幹不淨地罵:“落霞那個賤女人,又耍什麼……”
乍見到那竹簍内的東西,樓戚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邊的弟子看清後,亦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仙、仙君。”王翊怕得頭都不敢擡,腫着臉不住道:“我沒殺人,他們,讓我帶下來的,我……”
樓戚這才回過神,往上拍了張壓邪符,杵了一下身邊的弟子,“千裡傳音符呢?快點!”
那弟子慌張地翻乾坤袋,掏出一堆符箓挨個找,半晌都沒尋出來。林風落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符遞過去。
樓戚一把奪過,催動符箓,數秒後,一道熟悉溫雅的聲音傳來:“林師弟?”
即使時隔數百年,再次聽到樓藏雪的聲音,簡清雨亦忍不住蹙起眉頭,胃裡一陣抽疼,甚至有種幾欲幹嘔的沖動。
楚沔見他面色發白,低眉斂眸,掐住他的腕骨,渡過去一股靈力,道:“就到這裡吧。”
沉淵劍出鞘半寸,正要破象,簡清雨連忙扯住他的袖子,道:“我沒事,隻是看見那屍體的慘狀有些難受。”
黢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虞,楚沔見他堅持隻得作罷,絲絲縷縷地給他渡靈力。
聽到樓藏雪的聲音,樓戚忙開口道:“幹爹,是我。”
樓藏雪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何事?”
“那個女……那個落霞死了,”樓戚瞧着那竹筐,輕飄飄道:“被切成了好幾塊,快要起屍了。”
樓藏雪默了幾秒,問:“護山陣可還在?”
“消散了。”
“那就全都殺了,這種事不必再過問。”樓藏雪落下這句話,幹脆利落地掐斷了千裡傳音。
樓戚得了令,懶洋洋地招了招手,吩咐弟子道:“前陣子不是抓了兩隻邪祟?放上山吧。”
此舉無疑是虐.殺,林風落的面色不太好看,勸道:“邪祟殺人,恐有起屍。”
弟子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似是有些猶豫。
“又不是我們長生門地界,死的還是他們大梁人,何必在意?”樓戚不在意地冷笑,瞥了眼那弟子,道:“放吧。”
“這成何體統?”梁潛有些難以置信。
如今妖邪肆虐九州,仙門派弟子除祟還來不及,更别提故意縱邪祟傷人了!此等惡劣行徑,且不提會被天機閣治罪,就是這名聲傳出去也未免太難聽。
然而,六百年前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兵荒馬亂,刀戈相向,誰還會在乎用的是什麼手段?
“是。”那弟子讷讷點頭,從乾坤袋裡掏出樣東西,雙指輕點,解開禁制。
瞬間,兩團黑霧四起,尖嘯着往山上沖去。
“鬼啊!”王翊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發直。
樓戚嗤笑一聲,似是才注意到他,緩緩摸上腰間的佩劍。
簡清雨的心瞬間提起來。
劍鋒劃破長空,刹那間,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驟然響起,令人牙酸。兩把劍刃狠狠地撞在一起,瞬間激起一股強勁的氣流,仿佛飓風般席卷山林草木而過。
林風落手握芳菲劍,穩穩地擋在王翊面前半寸,瞥了眼地上的孩童,比了個口型道:“快走。”
王翊打了個激靈,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往山下跑,途中還差點趔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