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玫瑰快快地點頭,花瓣從她的發髻上飄落下來,落進陳慰挽折好的袖口裡。
“那你把那隻貓放下,它看起來是有主人的。”
“可是我想把它抱下去,這上面都沒有人住,它一定是從下面偷偷跑上來的。”
“你想就能行嗎?”
“我想。”
“……那先抱着吧。”
“昂!那能麻煩你幫我拎一下裙擺嗎?我不想讓它掃到地上弄髒了。”
陳慰非常紳士将玫瑰的裙擺提起到不絆腳的高度,跟她說:“拎着呢。”
“這是我們學校的教學樓,上次你去的是實訓樓,我們平常在那裡上課,在這裡開會。”
“這是體育館,裡面有超大的室内籃球場,還有排球、羽毛球、乒乓球和網球場地,你喜歡什麼運動?”
“我喜歡靜止不動。”
“好巧,我也是。”
“前面是操場,每周一會舉行升旗儀式。”
……
玫瑰心不在焉地聽着陳慰講話,手裡專心地撓着小三花的下巴颌,小三花舒服得喉嚨裡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
她勾了勾唇,跟陳慰走到一座大建築面前:極長極寬綽的樓梯,兩側種着灌木叢,正面一副大壁畫,大刀闊斧的雕刻着人類文明的曆史進程,再往上走會進到長方形的天井,有四個籃球場那麼大,走廊裡随處可見自己搬着桌子、闆凳拿着書溫習的大學生。
“陳慰。”玫瑰小小聲地問:“這裡是圖書館嗎?”
“是的,大部分人都在進行逃避三部曲,考研,考公,考編。”陳慰開玩笑說。
“都好努力呀。”玫瑰不這麼認為,想到自己:“要是我初中沒辍學,大概也是這樣的朝朝暮暮吧。”
陳慰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将自己的意外掩飾在了另一句話裡:“也許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際遇,都在朝着自己的方向努力。你如果對大學生活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去蹭我們專業的課,或者其他專業的課,都可以旁聽。”
“算了陳慰,我們走吧,别打擾到大家看書了。”
玫瑰此言非虛,從他們走進圖書館起,就時不時有探究的視線瞟過來,倒不如說這視線一路上都有。
玫瑰隻想快點離開,不想成為焦點。
程星瑩在二樓借完書正打算下樓,隔着護欄先是注意到陳慰,随後覺得仙姿飄飄的美人兒看着有些眼熟,但她下一秒看到美人兒手上挂着的那隻貓,那不是——
“别碰我的車厘子!”
她“噌噌噌”往樓下跑,在圖書館門口攔住了兩人。
“仙!仙子——”程星瑩跑得太急,一時氣沒喘勻,還在說:“車厘子它不修仙的!它也不是流浪貓,它是我的,哎!玫瑰姐姐,怎麼是你?”
玫瑰也很驚訝,是兩天前剛見過的,牙齒像花瓣一樣的女孩,師大還真是小。
“好巧,你也在圖書館?貓怎麼了?”
“對哦,貓!這隻貓是我的,它叫車厘子,不信你看。”星瑩彎下腰,跟小三花學貓叫:“喵~喵喵?車厘子,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
“喵~”車厘子張大嘴巴,打了一個貓呵欠,開始不安分地在玫瑰懷裡拱來拱去。
玫瑰快抱不住它了,星瑩将借來的書裝進挎包裡,朝小三花張開雙手,說:“給我抱吧,謝謝玫瑰姐姐撿到車厘子,不然我又得鑽進草裡找它。”
玫瑰表面不動聲色,但手裡一直抱着貓也不撒手,陳慰看出她舍不得,不想給,像某類固執的小孩兒:我不說想要,但我就是默默地抱着、望着,不肯撒手、也不肯作聲。
莫名覺得可憐又可愛,隻是……
“貓是學妹的,我們不是說好找到主人就送回去嗎?”
“我怎麼知道那是她的。”
“你知道那是她的。”
懷裡的車厘子越拱越不安分,隻想往星瑩那邊蹿,星瑩主動伸出手,抱過車厘子。
“謝謝玫瑰姐姐和學長,不然我又要找它好久了。”
“我不要你的,”玫瑰賭氣似的加了一句,“我自己掙錢買一隻。”
星瑩愣了,陳慰的笑快壓不住了——她真的好乖。
“哎!你别讨厭我啊,你這麼喜歡車厘子那就再讓你抱一下好了。”
“我不要了。”玫瑰眼看着車厘子乖乖地往星瑩懷裡貼,心想她真是越老越幼稚,那是别人家的,眼睛再怎麼像阿爸跟她養的那隻“黑乖”,黑乖也已經死了……
“要嘛,抱抱車厘子心情都會變好喲~”
玫瑰眼睛酸酸的,但她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說:“那你再給我抱抱吧,它真的很乖。”
車厘子被星瑩哄着終于肯離開主人的懷抱,讓玫瑰抱着,前提是星瑩得走在一邊替它順毛。
看着兩個女生憑借一隻“車厘子”迅速拉近了距離,其中一個還是玫瑰,陳慰默默地将“養隻貓”寫進了未來規劃裡。
傍晚陳慰去找張帆彙合,玫瑰跟陳慰走在一群人的後面,看見姜雲南突然跳上張帆的背,被張帆穩穩接住,張帆偏過頭,在晚櫻下吻住了他的少女。
玫瑰驚呆了!一時間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陳慰見狀也跟着停下,站到玫瑰面前——擋住那兩人更出格的舉動——他笑沉沉地問玫瑰:“聽張帆說你跟姜雲南講我們倆個是他們那種關系,張帆問我是不是?需要我統一口徑嗎?”
“不要!”玫瑰臉龐燒起落霞,羞怯的鶴眼裡蒙上一層憤然的水色,她咬唇切齒地說:“我還以為他們是仇人!”
陳慰一愣,然後豁朗朗的笑開了,笑到情難自抑。
“陳慰!”玫瑰的心撲通撲通跳,羞得隻敢用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喊:“你别笑了!陳慰!”
“不行,真的好好笑,你真可愛,哈哈哈——”
晚上攝影師和他們的模特聚餐,四個人坐在一起吃幹鍋排骨,玫瑰原本不想參與,卸妝時她問姜雲南:“你跟攝影社那個社長,是情侶關系嗎?”
“不全是哦,我是他的模特,你想知道的話就跟我去聚餐,我全都告訴你。”
“我不想知道,我隻是想告訴你,我之前說錯了,我跟陳慰隻是雇主關系,還有那個胎記,你别告訴其他人。”
“放心,我嘴嚴着呢,待會一起去吃飯吧!”
“……”
玫瑰吃得很少,隻淺淺動了一下筷子,估摸着再待一會兒就告辭——剛好能錯過小織姐吃晚飯。
陳慰跟張帆也吃得少,兩人更多地在讨論宣傳片的精修、剪輯與排版。唯有肉食動物姜雲南,一塊兒接一塊兒地夾起在熱油裡滾得焦香的排骨,熱衷于幹飯。等她吃到七分飽,才用筷子把肉剔下來喂給張帆。
“謝謝南南,别光顧我,你多吃點。”
“我吃飽了,你吃~”
“那再來一口,加塊辣椒。”
陳慰适時止住話題,轉頭看見玫瑰百無聊賴地盯着窗外:馬路上的一盞路燈一閃一閃,像一排月亮裡壞掉的那顆星星。
陳慰起身出去,回來時手裡拿了一瓶酸奶和幾個小橘子。
他自然而然地将一個小橘子遞給姜雲南,剩下的小橘子跟酸奶,都放在了玫瑰面前。
玫瑰沒有去動那瓶酸奶,而是拿起小橘子剝開了橘衣,再一點一點撕去表面的白色經絡,撕得很認真,好像那是她的玩具。
“玫瑰!玫瑰!”姜雲南隔着桌子叫她。
玫瑰晃過神,用眼神詢問她什麼事?
“你想喝楊梅酒嗎?我們去喝楊梅酒好不好?”姜雲南狡黠地沖着玫瑰使眼色。
可惜她剛想妄動,就被張帆摁回座椅上,“不行!姜雲南你給我老實點,你酒精過敏又忘了是吧?喝酸奶吧,陳慰把那瓶酸奶給我。”
陳慰沒動,反倒是玫瑰将小橘子往嘴裡一扔,主動遞了過去。
姜雲南什麼也沒能說,但她走的時候貼着玫瑰的耳朵說悄悄話:“你放心,我絕對不告訴第二個人你有胎記這件事,我相信上天往人間派禮物時總會給特别珍貴的小孩打上标記,我們就是,所以玫瑰你不要太在意嗷。”
玫瑰笑了,不置可否。
陳慰陪玫瑰等公交車的時候,他拿出一張音樂節的門票,問玫瑰感不感興趣。
“弦樂社社長送的,他們社團最近打算舉辦音樂節,票在校内都是免費發放,其實有沒有票都能進,不過有票就有座位,你來不來?”
玫瑰想起張帆最後跟他講的話,搖頭說:“我不需要。”
陳慰遞出門票的手一時有些尴尬。玫瑰讓他把票收好,不然被風吹跑了。更尴尬了。
“真不要?坐着就能聽現場,錯過這村可就不開這店了。”陳慰半開玩笑地替自己解圍。
“不要。”
“那我就隻能把票送給張帆和姜雲南了。”
玫瑰皺起眉心,頗為不解:“所以張帆跟姜雲南,到底是什麼關系?”
“一開始是‘聽說了嗎?攝影協會的會長在追求他的模特兒’,後來他們在一起了,姜雲南要求張帆,從今以後拍人就隻能拍她一個人,以前我不理解,覺得多少有些任性,張帆居然也踐行了這個承諾。”
“那現在呢?”玫瑰随口問。
“現在——”陳慰想起櫻花樹下,她抱起貓,表情緩緩盛開的樣子,而他的鏡頭,捕捉到了神明的少女,“現在不這麼覺得了,隻覺得張帆真有勇氣。我以前隻拍風景照。”
玫瑰默默點頭,看見車來了,她向前一步,跟陳慰告别:“再見,車來了。”
“好,下次見。”
張帆說:“我問陳慰‘聽南南說你的模特說你們之間是和我們一樣的關系’,陳慰笑了,跟我說不是,但他說——你是他的第一個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