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這邊的談話告一段落,那邊陳慰跟伏城,已經單方面的僵持了好長一段時間。
從開始到現在,陳慰隻問了伏城一句話:“玫瑰說你們是患難之交,怎麼?每次你有難,都專等她來救?”
而伏城始終,一言不發。
“喂!”玫瑰蹲在地上,沖他們喊:“你倆可以過來了!”
“搭把手!”
兩雙手都同時——伸向了玫瑰。
韓笑:“……”
玫瑰鎮定自若地攀住陳慰的手臂,借着陳慰拉她的力,站了起來,一股刺刺的酥麻感瞬間從腳心竄上膝蓋,玫瑰站不住,往陳慰懷裡踉跄了一下,被陳慰穩穩圈住。
韓笑還蹲在地上,喊:“城哥~”
伏城不為所動,直到玫瑰橫了他一眼,喊他:“搭把手啊,沒看到韓笑蹲了太久,站不起來嗎?”
他這才慢半拍地把手遞給韓笑,隻是遞也不用力,最後還是韓笑自己拽着他的胳膊,用力爬了起來。
“你脖子怎麼了?”
陳慰一低頭就注意到玫瑰被叮腫了一塊的後脖頸,玫瑰“啊”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撓,被陳慰用手給拍了回去!
“還撓!都撓破了!腫這麼高。”
“可是我癢啊……”
玫瑰想撓撓不着,急得想跺腳,但腳麻又動不了,隻好氣哼哼地重複:“可是我癢啊!”
“忍着!”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陳慰還是往周圍看有沒有開着門的商鋪,突然想起他在公安局裡從口袋裡摸出來的那隻小瓶,趕忙拿出來給玫瑰噴上。
隻有一點點刺痛,混着濃郁的花露水的味兒,但玫瑰還是猝不及防地“嘶”了一聲,陳慰低頭給她吹吹脖子,說她:“嬌氣。”
玫瑰沒跟他計較,隻是好奇,“你怎麼随身帶着花露水?”
“你都能随身挎個包,”陳慰意有所指地說:“挎上包就能出門幹架,我還不能随身帶瓶你不要的花露水?”
“誰說我不要了。”
聽出是自己丢的,玫瑰立馬伸手讨要,讨要回來放進旅行包的側兜裡,還不忘說:“你怎麼可以随便撿我的東西,撿了也不知道還給我!”
“講點道理。”陳慰氣笑了,“明明是你皮子薄,還容易招蚊子咬,一咬一塊包,隻知道喊癢,又不喜歡做預防,又嫌瓶子太重了,是我!冒着頂撞你的風險,裝了一小瓶在……”
玫瑰越聽越不對勁,趕着上去捂陳慰的嘴,臉都羞紅了,“别說了!别說了!我都想起來了!”
那一小瓶花露水,是玫瑰跟陳慰在扶歡鎮時,陳慰給她裝了随身帶的。玫瑰有一回揣進了陳慰的兜裡,反正被咬了有人善後,她就沒要回來,最後讓陳慰捎走了。陳慰淩晨出門急,随手抓了件外套,剛好是在扶歡鎮的晚上穿着禦寒的那件。
“怎麼?”陳慰還被玫瑰捂着嘴,說話的熱氣直撲進她手心裡,又酥又癢,“現在知道心虛了?”
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她:“晚了!”
一不小心淪為背景闆的伏城和韓笑:……
“咳!”韓笑清咳一聲,想提醒他們還有兩個大活人在場,又不好意思插進他們中間講話,隻好擡頭問伏城:“城哥,我要去學委姐姐那兒,你去哪兒?回散打館嗎?老大哥最近不是不在嗎?你傷成這樣,得去醫院看看吧?”
說了好多句,伏城隻漫不經心地“嗯”了聲,看着心情不大好,不怎麼想開口。
“他不回去!”玫瑰放開捂着陳慰的手,轉而把包也挂到陳慰肩上:“他跟他走。”
陳慰黑臉,伏城沉默……
玫瑰又重申了一遍,“伏城跟阿慰走。阿慰,你回去的路上記得帶城城去診所,看他還有哪裡需要包紮。”
“這個點,”陳慰忍着氣,“診所門都沒有開。”
“那你把他帶回去,把他衣服脫了,看還有沒有别的傷,有的話就用我包裡的藥給他塗上。”
“他又不是沒長手!”
“不一樣的!”
玫瑰有點覺出陳慰有情緒,她以為陳慰是嫌麻煩,于是放軟了聲氣更加耐心地對陳慰說:“你可能不知道,城城的情況有些特殊……”
“哪裡特殊?你不說出他哪裡特殊還想我對他‘特殊’照顧?有這種好事?”
看玫瑰被噎住的模樣,陳慰更來氣,“怎麼?這還是你們之間的秘密?還不能跟我講是嗎?”
被說中了,玫瑰下意識點頭。
陳慰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緊盯着玫瑰,眼神很冒火,說話都是一字一句往外蹦:“我、勸、你、搖!頭!”
玫瑰後知後覺,“你生氣了?”
“……”
“你為什麼生氣?”
“……我*,我恨你像塊木頭!”
“那不能,這裡真的有塊木頭,但絕對不是我。”
伏城他隻看不語。
他們在路口分手,韓笑跟着玫瑰走,陳慰還是把伏城,帶回了合租屋。
從進門開始就持續的低壓,在陳慰扔給伏城一套籃球服和一盒新内褲後,達到了冰點。
“坐着不動幹嗎?去洗澡啊。”
“……”
“衛生間在右手過去最裡面那間,識字嗎?不識字藍色那瓶是沐浴露,深藍色那瓶是洗發水。”
“……”
“我說你……”
陳慰一忍再忍,還是沒忍住爆粗口:“你TM倒是說句話啊!打架打傻了嗎?還是被人割了喉嚨?我都不計前嫌收留你了,你好歹出聲搭理我一句!就一句!行!不行!”
“……”
“我*!”
這已經是陳慰兩分鐘不到蹦出的第二句髒話,面對這麼一塊真木頭,他真想拿腳往上踹!反正伏城身上的傷那麼多,多一塊玫瑰也看不出來。
等等……玫瑰?
“喂!”陳慰走到伏城面前,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故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我看你是真的傷到了喉嚨,虛弱得話都講不出,我現在就給玫瑰打電話,問要不要我幫你洗澡?”
說完,連陳慰自己都忍不住一陣惡寒,而伏城也終于有了動靜,他像是才被人從夢裡叫醒,黝黑的眸子隻與陳慰的視線短暫交彙了一瞬,随即就開始撿起沙發上的衣服,往陳慰說過的衛生間走去。
沒一會兒,傳來“嘩嘩”的水聲。
五分鐘不到,伏城又赤着上身,走出浴室,徑直朝陳慰走來……
陳慰的拳頭跟腳都準備好了,隻等伏城一有怪異的舉動,就正當防衛!
但伏城隻是走到陳慰坐着的沙發的背後,彎腰,從沙發中間撿起那個包,拉開拉鍊,拿出藥,走到一邊就開始自己往傷口上塗藥。
他連頭發都洗了,頭上的繃帶也拆了,這會兒濕淋淋地耷在額前腦後,有傷的地方就連滴下來的水,都是淡紅色的。
更觸目驚心的是他小腹上被不知誰帶的利器給趁亂劃了一刀,之前穿的黑背心所以看不出來,這會兒洗完了澡坐在那兒,傷口外翻,血也跟着蜿蜒往下流。
伏城居然面不改色地拿紗布浸透了酒精,直接摁了上去!
陳慰驚“啧”了聲,還不忘挖苦他:“你是真木啊,這麼能忍?”
伏城依舊一言不發,用酒精消完毒,塗上碘伏,再拿無菌紗布裹上幾圈、勒緊止血,全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陳慰盯着伏城把前胸上下能看得見的傷都處理了一遍,就看到他打算撿好東西收手。
“等等。”陳慰想起玫瑰的再三囑托,還是沒忍住,用手指了指他的背後,問:“你背上的傷,不需要處理嗎?”
伏城往後背摸了一把,沒摸出來血,于是搖頭。
“……我真服了!”
陳慰拿起手機走到伏城身後,看見雖然沒什麼大傷,但還是有幾處刮傷和瘀血,他注意到伏城的後脖子往下有塊刺青,用手戳了戳,伏城沒反應……
“我看你是真的有點特殊。”
陳慰邊說邊把手機點進聯系人列表,點開“小玫瑰”的頁面,然後放到伏城目所能及的地方。
“你坐着,最好一動别動,我麻利點給你上藥,用不了幾分鐘。”
察覺到伏城繃直的脊背和僵硬的腱子肉,陳慰有爽到,說:“你要是不自在,我就給玫瑰打電話,她一開口,你不自在也會裝得自在。”
此話一出,伏城本就緊繃的脊背,繃得更緊了些。
“嗯,很好。就這樣,保持住,别動,不然——我就給我女朋友打電話。”
陳慰已經死死地拿捏住了伏城的軟肋。
居然是自己女朋友……
陳慰越想下手越重,反正伏城痛跟不痛,都是一聲不吭。
伏城的刺青,是一彎不規則的黑色月亮,月亮之外,附有一道崎岖的隆起,被紋成一根刺,如果不是紋身師的手藝太拉,那就隻能是那裡原來就有一道疤,甚至這整個月亮,都是紋在一塊疤的基礎上。
陳慰刻意拿沾了酒精的棉球去擦那片紋身,想着要是用碘伏給他摁紅,說不定伏城一激動,就會講話。
“我說,”他先起了個頭,讓伏城注意到他,才問:“你這片紋身,是怎麼回事?舊疤加新傷,真的不疼啊?”
“……”
“我就随便問問,還有你跟我……你跟你學委之間,究竟有什麼,”陳慰把‘不可告人’咽回去,繼續補充:“秘密?”
“……”
“她說什麼你都聽,你喜歡她。”
“不是。”
意料之外的答案,意料之外的伏城居然接着開口說:“我暗戀她。”
“那不就是喜歡。”
陳慰表示還有些不習慣,他收回去拿手機的手,随口問:“怎麼就願意開金口了?”
伏城:“……”
“行,不說這個。說你暗戀她,還是當着她男朋友的面,這事我早就知道,也不計較,畢竟怎麼看她喜歡的人都是我,但是……”
陳慰眼神一凜,語氣開始變得正經:“你總得給我一個解釋,關于我女朋友對你理所當然卻又莫名其妙的‘特殊照顧’。我沒記錯的話,她跟我說——你們是患難之交的關系,具體怎麼個患難之交,她沒細講,但你可以細講。我說這些并不是想窺探你們的隐私,隻是作為她的男朋友,我總得知道能把她卷進警察局的朋友,還值不值得我們深交。”
“……”
“因為我有無痛症。”
“這就是我跟學委之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