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不厭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
夢中似乎聽到了很悅耳的鳥鳴聲,一聲又一聲,宛如震蕩在靈魂深處,讓他的心靈也跟着平靜了下來。
腦海裡破碎的畫面一副副閃過,不知為何就定格在了一句話上。
那是上課時候,林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鳳凰,三神族之一,其音可通天地,驅魔安靈滌蕩神魂……”
鳳凰……
是鳳凰在叫嗎?
這聲音真好聽啊……
可為什麼……
他這麼想流淚呢?
他朦朦胧胧地睜開眼,視線裡映照出一片模糊的世界。
輕輕一眨眼,有什麼東西從眼角滾落了下去。
他後知後覺地擡手一摸,觸到一手濕潤。
是眼淚。
“夢到了什麼?為什麼一直在哭?”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将他朦胧的神智強制拉了回來。
離不厭一轉頭,看到了那片想念了很久,久到他幾乎以為不會出現的紫色。
他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一個字也不說,仿佛要用力把他圈入眼眶之内,再也離不開為止。
謝天臨皺了下眉,道:“說話。”
離不厭眨了眨眼睛,突然涼涼一笑:“你不是不要我了嗎,怎麼還會關心我夢到了什麼?”
謝天臨沉默了下,道:“我沒有不要你。”
離不厭扯了下嘴角,“是啊,至少你在我快死的時候出現了,勉強幫我撿回一條殘命。”
謝天臨被這陰陽怪氣的語氣嗆了一下,臉色微微發寒。
作為高高在上的天罰者,從沒有人對他不敬,敢這麼做的人都已經成了他劍下亡魂。
隻有這小孩,不能打不能殺,還得好好護着,心情多少不那麼美妙。
他語氣微沉,“這就是你對師尊說話的語氣?”
這話像是打開了一個開關,離不厭嚯地擡眸看向謝天臨,眼裡積蓄已久的淚水“嘩”一下就流下來了。
“現在你倒是記起你是我師尊了,”他低低地笑了笑,蓦然一拍床褥,厲聲嘶吼,“那我剛剛差點死了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謝天臨眉宇微擰,沒有說話。
離不厭再也躺不下去了,委屈不安憤怒惶恐在心頭彙聚成一頭四處沖撞的野獸,沖得他整個人焦躁一片。
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牢牢盯着面前的人,啞聲道:“你說過你會保護我,你說過你隻在乎我的命,可當我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他一字字泣血地質問——
“我施展五行氣象決身體被掏空靈氣的時候你不在,周青麟入魔要找我打架的時候你不在,太玄仙尊出現将所有人掀飛的時候你不在,周青麟要殺我的時候你也不在!到最後甚至都是我自己施展出的驅魔決救了我!”
他說得累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臉上淚水縱橫四溢,表情凄厲又狠絕,宛如一頭被抛棄的小獸一般,豎起了全身的尖刺在向世界抗議。
“那個時候的你又在做什麼!!?”
被他抗議的人隻是沉默地坐着,紫色的紗帶遮擋住了一切情緒的變化,隻是那弧度利落的下颌線緊緊地繃着,顯得整個人格外地肅殺冷漠。
宛如一個不近人情的行刑者。
他靜靜地看着面前悲憤發洩的小孩,片刻後站起身來,語氣平靜道:“你太激動了,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他衣袖一拂,轉過身去就要離開。
離不厭下意識往前一撲,伸手就要抓他,結果撲了個空,“咚”一聲狼狽地摔下了床。
謝天臨腳步一頓,轉身看來,正好對上離不厭擡起來的,殷紅如血的一雙眼睛。
他驚惶地,顫抖地,絕望地哀鳴一聲:“你又要抛下我走了嗎?”
謝天臨眉心劇烈地跳了下,深吸口氣,道:“我不走,你先上床。”
離不厭怔怔地看着他,之前到處找不到謝天裡的事情給他留下了強烈的陰影,以至于一看到他消失,心态一瞬間差點崩潰。
他很想撲上去抱住他,緊緊地挂在他身上,這樣他走到哪裡都不會落下他了,但心裡哽着的那口氣又讓他做不出這樣的行為。
憑什麼,憑什麼他說抛棄就抛棄他,現在他轉身一走,他就得像個纏人精一樣撲上去輕易認輸!
他離不厭堂堂人界太子,從小養到大的一身傲骨不是這樣被踐踏的。
即使這個人是天罰者!
他極力克制住滿身的渴望,咬着牙,緩緩道:“你要走,就走!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抛下了,以前是我一直粘着你,從今以後,我不會……”
他艱難地,把那一句話說出了口,“不會再一直追在你身後了!”
謝天臨低頭看了他一會,最後點了下頭,“也好。”
然後他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屋子。
“吱呀”一聲門響,在離不厭腦海裡炸開一道噴薄而出的岩漿。
他當即一伸手,随意抓了地上一隻鞋,狠狠地朝門扔了過去。
“嘭!”